傲无邪颓然倒下,坐在了地上,这两天的晚上天冷,下了场小雨被白天太阳融化了许多,但这思年华院阳光毕竟少些,所以就又显得更加阴冷潮湿。
不仅阴冷潮湿,而且还坑凹不平,尖头刺一样刺痛了无邪的屁股。
他问蛋壳儿:“你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当她知道我是天元国的太子……”近日来他和花粥虽说表面上恢复了和平,但是这背后的隐情太多。
本被无邪一顿,掌心上一个趔趄,蛋壳儿就坐了滑滑梯,它也摔倒了,如同主人一般以无邪的掌心为地,席地而坐。
它摇摇头,双手托腮,泛着绿鼻涕虫的光辉。
无邪问:“你怎么最近颜色有点绿,而且还绿汪汪的!”
“……吱吱”蛋壳儿不屑一顾地坐直,几条前面的足相互搭着,如同无邪的两条腿。
无邪焖嗯一声,道:“嗯,学我!”
蛋壳儿摇摇头,双掌一摊,一手指指自己的头,无邪问:“你的头怎么了?绿了?”
蛋壳儿气得跺脚,笑主人笨,又用前爪指指主人的头。
傲无邪算是彻底明白了,说:“好啊,连你都说我头上发绿,要被戴绿帽子了!”
蛋壳儿跳下手掌,振翅高飞,屁股上一盏点了,为主人引路。
无邪一路狂追,气得跳脚。
追追停停,就进了花粥的那间小窖屋。
他又观察这间屋子,两边有窗,两边有门;方便从外面进货,以供里面取暖或者其他。且屋内没有别人。
“这花粥做个神女如此寒酸……”鬼鬼祟祟地进了门,辨出花粥的那张小床,一日与花粥未见,鼻酸自己仿佛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一个下午,他都不知道自己都干了点啥。
“我不是当时答应过帮她找父皇吗?”无邪嘴里说的是自己,心里却由此及彼,想到了那一刻她面色上的神彩。
温柔绵长,无邪的手指不自觉抹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湿润,柔滑,一下子带动全身血液都涌向了下腹部,疼痛难熬,嘴巴一拱,就拱进了花粥床上的那床薄被子里。
有股子异香,若有若无地在唇齿之间徘徊不前。
摸摸索索,辗转反侧,头脸拱起,状如一只驼碑的老乌龟。就觉得那花粥无处不在,风里有,瓦上霜里也有,迷迷糊糊又觉得她可能回来了。
被子里有你,自己唇齿间更是有你。
气里哐哐,门外不知是什么人,男人的嗓音,女人的嘻笑声,听着像是铁蹄踏破木制地板的吱喳声,由远而近……
“巫婆婆!”
几嗓子喊进来,小窖内俱是无人应声。
“嘘!嘘……”傲无邪翅着二郎腿,躺在小窖房里花粥的床上,蹑着嗓子,学着半夜里蛐蛐的叫声,叫道。
那边的酌墨子忽然噤声了,时空突然静止了。
“巫婆婆!我可怎么办呀……天寒地冻的,可不敢半夜又犯病呀………”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酌墨子唉声叹气,居然没看出来,床上一驼应该是有人呆过。
无邪嗯嗯呀呀,越发大胆地学着虫叫,含糊其辞地应承着,一头哄进另一个小窖房,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随后被认出来之类的。
所谓相思,不外乎就是喜欢睡你的床,假装活成你的样子。
正兀自快活时,“你个小贼……当日神女可是说过!”自己的耳朵被拎了半边,三只大狼狗,还有一只流浪猫,已将自己团团围住。
酌墨子道:“我们想什么时候打他,就什么时候打他。”
一群畜牲个个不省心,直接把“无邪”那小贼从床上撕到了地上,从屋内撕到了屋外。又从屋外撕到了屋内。
“咬……”这酌墨子在公主不在身边的时候,尤其更加强悍,她手扯了三条僵绳下命令道:“不管他是谁?小贼也好,什么左丞之子也好;毋宁说他有三条腿,就算是一百条之多,给我咬就是了……”
无邪心里涌出一股热流:“谢谢啊。酌墨子姑娘,既是见不到神女,见见你也是好的。”
“呸。屁。淫贼——”酌墨子一点也不心慈手软,派了“无邪那条狗”直接撕了他半边裤边。
“咱们算是同情兄,好不好不要一直叫那狗咬我——”无邪求饶。
“同情兄?”酌墨子头一次听这种说法,仍不位问他。
“对呀。就是你也爱神女,我也爱神女。大家爱神女的心情是一致的——我们一起去找她可好?!”
“怎么去找?!”果然酌墨子中计,急切地问他。酌墨子忍不住哽咽起来,她本来想着巫婆婆既是仙雨儿的师傅,仙雨儿又去过温彻斯特一族,口碑极好,那么巫婆婆总是该多少知道些什么的才好。
她本来就不喜欢眼前这个小子,个子太高不说,人也算周正,但怎么看着他都不顺眼……泪眼婆娑起舞间,就眼泪汪汪地说:“你怎么不去死!?”她的意思是说,凭什么一个小贼都安生生的活着,我们的神女却不知道犯了哪路神仙,要一直有人害他。
听她这么说,无邪听懂了,这是有人要死了。话里有话,一骨碌爬起来捉了酌墨子两个肩膀问:“粥儿怎么了?”
“粥儿怎么了!粥儿死了,神女在洞里死去活来受罪的时候,你在哪里?”说到气愤处,自己肩膀被那人捏得生疼,她就更加气愤:“平日里,甜言蜜语的,死了,成了瘟疫鬼,我看你还抱着。”伸出一掌,直接糊在无邪左腮上,连带着㩝着他飘出耒的刘海儿,一并双手抓了,左右乱拽。
若不是无邪要问她真相,她会继续沿着这条道路发展下去的,比如拿脚跺他,拿头顶他,咬他。自己力量小,鱼死网破的决心总是有的。
“停,停,停,停停,停……”一连串说了几十个。
无邪在她上方攥住她的手,问:“昨天上午,不还好好的。脸上桃红花色的……”酌墨子气得双手被绑间,只剩下了嘴,嘴又够不着,就一口唾沫星子飞到他脸上。无邪见她哭得真,自己悲从中来就哭了起来。
“我只喜欢了你一个,怎么来这一个都保不住……”
“被魔镜吸了,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灰飞烟灭了——”
无邪听说,先是一愣,嘿嘿直抽凉气,直接双腿坐在地方,手摸了脑袋,问:“魔镜,什么,魔镜……哪个魔镜,温族人那个?”
“这个,你也信?!幼稚!”
酌墨子听他骂自己幼稚,反而立即破涕而笑,说:“好吧。有本事你跟我一起去!”虽然自己有些将信将疑。但私下里已经转回心意:是呢,也许小贼说的对!
最终“方子虚”那小贼被用一根拴狗绳拴在了酌墨子手里,大部队进发。
顺着下水道越向琼穆城中心走,通道越是广阔,而且多出了许多向下的支路。反之亦然。许多已然看得出不是下水道的结构,当初先帝创业之初,手中夺下琼穆城之后这些向下的通路被悉数封锁填埋。
顺着清水河时隐时现,时而地上,时而地下的河道向下游走去。
拿出一张古老地图来,无邪就想到这个办法。有人居住的地方,必定有炊烟。长期一个地方有炊烟之事,必然有下水。而最好的下水管道建筑疏通对一个城市来说,必定是浩大的工程,而最节约的方法就是沿河而居。
既然沿河而居,又在大山内部。
所以就想到了这清水河下游。但是随着各种底层生物被贫困、迫害或其他理由赶入这里,再严密的封锁也显得不值一提。穿过了一条狭长的倾斜甬道两人终于抵达了邪靡乱斗山附近所在的空间,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空洞,如同半个被切开的鸡蛋,而就在建在“切面”上,一半空间开凿在墙壁之中,一半空间是后来贴着墙壁修建。这是第一次下地下二层,虽然从地图上已然知道这里与地下一层的差异,但亲眼看见还是被震撼到了。
此刻已然临近夜半,大量小矮人和衣衫褴褛的人类开始出入这里。
“很可笑吧,这些人中有很多明明连饭都吃不饱,却还到处捉拿异族。”无邪看着眼前的一干人追逐的一干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对于这些萍水相逢的人的生活态度没有一点兴趣,只是紧紧裹住斗篷,掩盖于一块巨石后面,快步向更内里的洞穴走去,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酌墨子牵了四条畜牲,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地下通道内,一间普通的钟乳倒悬的崖洞,无邪正仔细的摸索通道内每一处细微的布局。这里当然不是谈判的场所,不过这里的结构都是一样的,所以舒服地笑没有大碍。
走着走着,就又心虚一回。怎么唯独缺了她,香消玉殒?自己迷糊,什么也没看清。你们一个个的,没良心。丢谁也不能丢了神女呀,她武功弱,夜里又有弱症……当然自己也很弱……”
“明明是死局还自投罗网,他们不会起疑吗?”不知为何,进一步往崖洞深处行进时,酌墨子又开始心绪不宁。“和这小矮人的谈判?你确定这不是天方夜谭?虽然这次也许他们的条件强硬了一些,但还不到让人翻脸的地步。而如果我们拒绝了这次谈判的大好机会,我们再找到他们圣主的机会……是不是少而又少?”酌墨子专心跟着小贼,黑灯瞎火的,深一脚浅一脚,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固执,但却悄声问。
最前面,无邪正躲藏在一个连环崖洞的角落阴影里。
火把和马匹的嘶鸣声逐渐隐退。他停驻了脚步,现在两人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中的时间格外漫长,酌墨子心中隐约不安也越加鲜明,就在她打算再找小贼开口大骂他一顿时,幽暗的空间里突然浮现了一团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