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圣王,果然得了……”听侍卫亲兵来报,龘龘自己本就半夜无眠坐在了椅子上面目歪邪喝水。忽地坐直。心道:“果然,抓了两个私自挖掘洞穴的穿地鼠。”
“果然胆大心细?”八公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略带一丝嘲弄的想起那个魔王龘龘。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何止是一个。“哈哈!哈哈。承蒙龘龘圣主不弃!如此这般关心为臣那个傻儿。”
“这修私道之事屡禁不止。难道看孤几日不眠不休辛苦的紧,老天爷也愿帮衬帮衬孤?”抓穿地鼠居然有了另外收获,你说是不是老天开了眼。
无邪对于龘龘,他真心厌恶到了极点。君王不好好当,治国安邦不去想,整日里整些个不是暗门子就是暗场,如今还出了“暗道”,想来这邪靡乱斗山底下已经被挖空了,不让“私挖”,也是为了管理。
“许是什么原因……或许事出偶然……为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黑衣祭司虽是三品官职,但今日却一青烟色短打值勤服长巾裹面,黎明龧光之下见他虽满目血丝,精神却抖擞得很。
暗夜里傲无邪借了面前火把的光亮,照亮上空,抬头仔细看才见牌楼上书“正大光明”,心下一惊。
三步两步,大家聚拢来看。
龘龘见房梁之下一个银丝大网兜了一团物,外面绑棕子般又捆了数圈绳子。定睛一看,里面一团,乌七八糟的,有一个似是眼熟,一个小丫环模样的人,粉衣绣袄,挛手挛脚,挥挥手冷笑道:“放了!若有差池,凯越圣主定会荡平这里。叫汝等生不如死!”
无邪大呼不好,问道:“神女,是你吗?”然后乱手乱脚从那一堆纠结混乱不堪的手脚中,想把那两个头中的头脸分出来。无奈那堆物数根细绳吊于屋顶左右游荡,无邪累得满头大汗,却劳而无功,坐地大喊:“分开!快速速分开——分开……”说话间,眼泪都下来了。
“快点。圣主速速拿金刚罗纹刀剪了……”先是几个侍卫听得龘龘命令过来帮忙,几个侍卫急得团团转,三四个管事的俱是磕头下跪频频劝阻,龘龘俱都不理会。
傲无邪眼神闪动。这里大概的位置距离祭台往下,如若逃脱,极有可能就在这附近。
解了一团乱麻中的人,挑灯去看,却是另外一个人,谁?
“神女无虞?”无邪又问。
“你看不出,神女那小妮子春心荡漾,一天前跟这位八公之子成亲了。我却不然,千里迢迢地来寻你。”
傲无邪微微一抖:“龘龘圣主手里,总是有奇兵。”
听到这句话,龘龘那张苍白面孔上的褶皱一阵舒展,肥厚的嘴唇咧开,露出黑牙,道:“没想到,花粥神女还蛮抢手!她不过生得家事好些,其实与外间其他女子勿有差别。”
龘龘圣主指引无邪的目光,棚屋的顶上铺着厚薄不均的茅草,行走其间,透射下来的阳光忽明忽暗,让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迷离。在通道两侧,是一个一个小小的隔间,有的木门紧锁,有的完全敞开,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稻草腐味。里面人影绰绰,悄无声息,有如行尸走肉一般。
忽然一个骷髅手从黑暗中伸过来,吓得酌墨子叫了一声。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枯瘦如柴的女子趴在门前。龘龘发出低叱,那女子赶紧缩回手去。
龘龘声音冷冷在这一片鬼魅之间响起:“魔珏国都道凯越皇帝最尚简朴,自己宫中用度都是极简的,三年禁海期间把春风十里,怡香楼都关了。料不想人均有贪欲,这贪欲如同一只营养棒,我们温族人就是上面滋生的毒蘑菇。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龘龘圣主冷冷地看着八公。
果然八公道:“头一次听说,娼妓也是战士的。”
龘龘轻言道:“寄人篱下,八公您看这崖洞哪一块钟乳石可长粮食?还是我族人全都不用穿衣服?”
显然,这地下二层之外的暗娼,八公并不知道。这君臣矛盾还挺大……
八公逆道:“老臣一直以为你至少不用这么下作才不至于损了我昌蓝国的颜面才是。外人个个以为都是仙女神姝,却不知这背后多少污秽。得了淋疮的姑娘、毁了容的凤魁、生来畸残的娃娃……无处可去,无人收容,全都如污水一样流聚到了此处,坐等转生。我族坏事做尽,从不怕下什么无间地狱——嘿,已然身在其中炼狱,早不觉新鲜了。”
酌墨子听得触目惊心,没料到清水河暗处,居然如此肮脏龌龊。侧过头去,看到小贼面不改色,显然早就知道了。
“嗯……但这位小姐吗?靓糚刻饰,便嬛绰约……位极至尊?”当龘龘圣主搭着一个小厮儿的手越过那堆瓦砾和火盆,手执羽扇摆来摆去,脑袋伸过去,仔细翻捡那一团物看那女孩子的脸时,无邪的脸看起来狼狈极了,像极了一只街道之上玩杂耍还出了糗的𤠣子,就差露着红屁股游街示众了。
“禀圣主,那个魔珏国花粥神女……昨晚上两个已然入了洞房?!”来的这个女子摆开双手,目不转睛直勾勾看着无邪,看得她如芒在背,一脊背发凉,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无邪知道她是郡主,叶椰护国公之女叶椰玲琅。
她可是一个混不拎的主儿,如同一只烫手的山芋,要不就是滚刀肉的刺猥,自己真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算是什么情况。
叶椰玲琅曲身一个喏,道:“诸位,小女子晏叶子是方子虚哥哥的表妹,半年未见,见你清减了许多。过来瞧瞧你……不想就被他们捆了!”
无邪皱眉道:“你倒是来干什么?”
晏叶子挑了一只眉毛,冷嗯一声。无邪知道她的意思。
“噢!孤倒是记得此人……只是不甚清楚当年何种缘故……凯越皇帝据说天下第一书生剑,真就隐居乡野数十载嘛?……唉!当年一役,悬案太多……”圣主必须与八王叙叙旧,否则这赌坊和暗娼之事,终是把柄,他希望八公能明白自己的苦衷。所以坐了刚刚才喝水的椅子,话音刚刚够得着八公听见。
耳语道:“你计划如何置这个女子?对外如何宣称——放了?……她可是扬言,如果我们不听话,她可是随时告发了我们。呵呵,恐怕太是滑天下之大䅲了吧?断不能授人以柄,给魔珏国以口实,毕竟我们还没有坐实这些事情……”
“圣主三思啊!”
“圣主,使不得呀!”
“圣主,不敢功溃于一溃呀。圣主啊!”
龘龘不听劝阻,解开几圈绳子,那个银丝网本是越束越紧,慌乱中崩断了一根绳子,就松开了几簇。无邪先哈哈哈哈狂笑了数声,泪水收了问。
好吧,听龘龘圣主的意思,是考验除了这个郡主,还有一个该是想通过这个“穿地鼠”让自己知道“神女还活着”!
否则所谓的“考验”一说怎么成立。
他咽下去几口口水才缓口气说:“我是说,这个网网下去之后,这里面的物件俱是原样儿吗?”
一个侍卫统领,围着那个网兜转了数个圈,看了数遍道:“禀圣主,为臣死忠,为子死孝!为臣办事競竸业业,从未敢有丝毫差池。”他忽又觉得圣主是不是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扑通一跪,赶紧辩解:“为臣听得圣主调遣,三更之前,潜伏着俱是隐藏无声观察,果然到了四更时,这石室壁之内才有了动静。”
被捉之人脸在荡过来荡过去区间脸被压迫得变了形,虽然口被堵塞住了,眼睛中却满是愤怒忧伤。
“什么?你一点儿也不知道羞耻吗?现下的女孩子都怎么了?难不成一点儿都不挑一下吗?”傲无邪也是气急了,一点点也不积点口徳,尽捡些恶毒恶心的话对叶椰玲琅说。
叶椰玲琅先是怒目圆瞪,口又不能骂人,只能拿眼睛剜了无邪好几百眼,甚至于挣扎中拿头往里边缩了缩,故意气他似的,把自己的头挨着另一颗头更近了些。
“啧啧……恶心!呸呸……”小贼气急,在地上吐了吐沫,狠狠上面跺了好几脚,还不解恨,就又拿脚尖儿在网边上碾轧了好几遍。
“你说!我让你说……你那小嘴儿巴拉拉每天惯是能说——”无邪两个手指头进网中想把网中人的口中堵塞物取出。结果被另一个网中物猛戳了一脚,他太想知道神女的去向了。
荡出去绳索上前百般折腾,扯断了另一根绳子,余光中定晴一看:一张胖脸,红嘴唇儿,脸上涂满脂粉,一个癞皮狗一样的人,一个手脚痉挛的矮人……
龘龘却伸手拦住,道:“方老弟,你的人情只到点到这里为止了。”他的意思很明白,人情还完了。就得另外算了。
龘龘嗤笑:“人道有所得必有所失!”酌墨子急忙插口道:“魔珏国圣主可以支付你足够的酬劳。”龘龘瞥了她一眼,眉头一皱,无动于衷。示意侍卫把她的嘴用毛巾堵上。
“其实也很正常,八公一直对孤的做法表示不满。认为孤抑善扬恶,助长了邪谑之风。熟不知世事沧桑,岂非我辈人力可所为也。天行有常,生存法则,无外乎适者生存而已。那么如今倒让孤来看看,如果在场的三个都拿出自已最珍贵的东西,能换神女生,孤自然可以做个顺水人情?”龘龘耸耸肩,他一生听过的威胁,只怕比这个小家伙讲过的话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