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呀！”
花粥听到有人呼唤自己。
“我在等你。”
花粥胆小不敢出门。蒙了被子想让自己睡过去。
但是心里抓心挠肝难受，眼睛一闭，脑袋中就出现了一个男孩子。
花粥颤抖着声音问出去：“你是谁？为什么要等我？”
脖子左侧那块虬龙状的疤痕一阵阵发疼。
喝了一口水，情况好了些，脑中的清秀男子念一首诗，一句也没记住，只记得了最后一句，“……魂迷春梦里。”
白日里要守《神女信条》装冷扮酷，不拘言笑，面若冰霜，感觉自己脸都僵了。
按照师傅说的话，应该是“这是思春了？……”当然这句子全部来自于师傅的警告。自己必须要克服自己身体里的魔鬼，自己的血是魔鬼，如果一辈子不打开闸门，自己便能平安一世。
“姜央神保佑。”
花粥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回撒。
暗影幢幢里，忽地奔出一直黑猫飞快的一闪而逝，一个女孩子声音隐约从黑暗中传来：“哎。。该死的……”
花粥眼见自己最好的朋友走向自己，这次又不得还再小心提醒她：“墨姐姐，你这样吵会把猫儿都吓跑的！”
“是呢，宫里乾清宫里的野猫最多，也都最警醒，大家小声点为妙！”这个声音却与刚刚才的墨姐姐声音不同，细腻温润。
不用看，也知道这个男声是另外一个男孩子是程木心。
十六岁酌墨子是父皇殿前的宫女，十八岁的程木心不过还只是个御前三等带刀侍卫。
程木心人高马大，略微会些拳脚功夫，三人一见面便一齐奔向墙根去，沉沉暮霭之中，三人叠罗汉一般依了上下顺序爬在墙角上，看过去，见另两只白猫“喵”的两声蹓墙跟儿奔向里边。
“问题是后面紧跟着又有两只……这对儿倒像是夫妻。”酌墨子带头走在最前面。
花粥害怕却又不敢自己回去，只得跟在最后面。
木心问：“酌墨子，你们俩个还是在外面守住门口。那边……肯定又有蹊跷…”
一只猫后面跟着两只猫，两只猫后面跟着木心，剩下的两个人远远后面撵着。
眼前转了好几进院子，转着圈子三个就晕了，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两个小监细细的说话的声音：“我一个人不敢来……叫你做个伴儿……”一个小大监细细的声音。
“这往乾清宫的路听说……本就有鬼，就算咱们两个人，也要小心才好！”另一答。
只见那两个人挑了灯笼一前一后走远些，暗夜流光飞舞不见了身影，花粥等三人只好好藏在树荫后面。听来只是一惊，问他俩个同伴：“乾清宫有鬼？”
酌墨子听得毛骨悚然，问：“宫里有几个乾清宫？”
“最近这乾清殿可出过什么事情……”花粥不管不顾的一个跨越往前面跃去，“嗯……你……！粥儿，你慢点儿……”酌墨子迅速左右前后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春风浩荡间也是一跃过了那个月亮门。
又转了若干进青砖灰瓦的方正建筑，来到一座灯火阑珊的小屋，眼着两只灯笼就不见了，听到刚刚脑中的那个声音又喊：“你来了？”自己却鬼使神差跟着木心和墨子掀了门帘摸进得屋子。
应该是个小太监问话，声音尖细清脆。“来者何人？关睢宫的？嗯……今晚热闹，难得大家都来这里报道。”
“银子在兜里一直跳……哈哈，在下来晚了……”木心心下明白这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两眼俱是放光，四下一看，灯火影影约约，屋内几个大黑团，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木心就又声音尖细问道：“赌场上，来者从不问姓甚名谁，在下岂能不知道这赌场规矩！若不是黑猫引路，还以为你一辈子再也找不到你们了！”
看情形，他假装自己是个好赌的强悍宫人。
“嘿呦喂，还带着两宫女儿？”一个脑袋从黑乎乎一团被子里拱出来，眼睛到处上下乱跑，说：“怎么，最近银子多得往兜外跳……？”
“怎的！这兜里的银子又不分公母？”木心又用特意憋出来的尖细声音说着。
逐渐适应了屋中黑暗，这才看清四五个人各自顶了一床被子，脑袋聚在被子合围的空间里，那底上放了一盏宫灯，灯旁边四五个小碗儿围着中间一个大的碗，那大碗里面四五个骰子。
“看来，是个懂规矩的。你既来之，则安之——杂家今日手气背，退了！”一个老一点的太监从被子里拱出来，绕过几只还在地中央吃鱼骨头的猫，掀了帘子走了。
“哟！来者是客，您先吃着……今天御膳房新进了些黄河小黄鱼儿，小的专门给您用各种上等调料喂好，炸了……你尝尝，外焦里嫩，香不——”一个小太监模式的，立马端上了好吃的放在木心面前，木心也不管三七21，便开始大吃起来，然后甩出银子，加入到赌局之中。
“来过几次。哈哈……两三局，输了这么多……哈哈，又赢了两局。”几局下来木心实在是点背，兜里挪用巫婆婆的口粮钱加之酌墨子给的，两三个时辰没怎么介意就番数入了别人腰包。
“…………”另外几个人此刻却住了声，数钱的欢娱声猛地一下沉寂了片刻，其中一人可能出于银子的面子半晌才安慰了那个好赌的小宫女儿，又似是觉得不妥，然后似乎一转眼间一群人一哄就散了……
一只黑的，两只白的。
三只猫儿又引来了若干只，其中一只吃着吃着回头看了看呆若木鸡立于黑暗之中的神女，眼睛瞇成一条线，它的曈孔黑暗的反光中看起来是青红色的，它顺着炕沿儿又爬上了炕头，那里碗里还有一条整条的鱼，神女动了一下，它就停止了动作……
花粥躲一下，它就再停一下。
突然蓝光一闪，那只猫扭回头来，尖细声音说：“喵喵？”
门口微光里花粥看出去，外面一阵噼啪作响，看来一如往常，程木心的抓赌拿脏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
“看来，你是被吓坏了……”神女花粥安慰地上那只道。
见那只猫却又未动，地上的一团影子露出血红血红的大口，神女吓得直接卧倒在地，剩下的几个银钱扔地上砸碎了碗，猫扑过来狠狠抓了一把神女的手，才又跳起来溜出门去。
“啧啧……这都是银子……时运不济的狠。银子可以不可以不要拿走……哈哈！”
这句话听得出来，是墨姐姐那个财迷说的。
木心的银子也是自己和酌墨子凑的，所以格外小心，唯恐一并与刚才那几位老少太监的脏银一起被充了公。
果然又听酌墨子的粗嗓唱道：“就算是被小鬼噬了，我也不会舍下银子的！”
“好，好，好。姑奶奶，你拿出来便是！”
外面制服了几个老小太监的程木心进门，又道：“果然这思席华皇宫里是一灯下黑呢！拿赌拿银，人脏俱获呢！”
当然，对于从小兼管神女和巫婆婆生活用度的酌墨子来说，那些银子可算是命根子，里面本来就有本就属于自己几十两“银引子”，没办法，抓赌必须打铁必须自己先要硬，换句话说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当然剩下的银子俱是要充公的。
“这些银子还给你。也该能将息些时日……”程木心当然也足够公私分明，他随手挑出酌墨子的“银引子”中掂了一些出来，递还给了她。
忙活了半晌，月黑风高的，两人这才发现，没见主子花粥出来。
于是乎，两个返身走进屋内，屋里凄黑，重新用火折子点了墙上的灯。
灯光大亮之下，墨子粗声喊道：“粥儿！”
程木心细声喊：“粥儿，出来，走，该回去了！”
墨子见屋内空荡荡的回声，却没有意料中的粥儿回答，便又问：“出来吧，黑乎乎的，玩儿什么捉迷藏？”
却还是没人应。
两人挑了赌桌上的一盏灯，四处寻找了一番。
除了四面墙，一个床。在墙上木心意外发现，前几次抓赌时没有的一些图案。
光秃秃的一座因闹鬼而荒废的宫殿的墙上，像是有人寂寞无聊时随手用小石子刻下的，三三两两星星月亮太阳。墙壁上近地面的位置是树木，花儿还有很多数字。
木心挑灯蹲下身来，伸手抹了一把地上的一小堆土，返回来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木心从小流浪，让过贫苦人家盖窖洞，有光秃秃黄土墙的，有用砖垒了，门外再加上一个屋檐的。这屋子特别，房间里却用小石块这样在画壁画，令人恐怖毛骨耸然的最大一块空墙上，被刻画了一副画面，四个小鬼，推动着一架木驴，木驴身上赤身踝体着一个女人。
“金字塔，姜央神，彼岸花，无头的小鬼，铁梨花刑。画上的血迹。”木心害怕，终忍不住蹲下身来，小心翼翼蹲下身来，端起那盏宫灯。照亮自己眼前的世界，也照亮脚下稀稀拉拉的斑点。
木驴上的小女孩十几岁的样子。精致的五官，雪白的肌肤，黑漆漆的眼睛。
画面虽粗糙，但那女孩子有着令木心熟悉的惊艳叫绝的美貌，绝对是倾国倾城，美目善睐，赛过任何传说中的美人。那种美是一种童稚的梦幻般磁器般易碎的美，让人不忍亵渎。只好让自己放在心上不顾死活地心尖尖上肉酸酸地疼她。
尤其，点了灯，再往下看。
画是假的。
下面的血滴却是新鲜的。
“姜央神啊，血！”
程木心大叫一声：“不好！诅咒来了，有人迷魂血勾走了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