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之下,浓烟滚滚弥漫开来。开始以为是春雷滚滚,轰隆隆而来,乌云密布之上,密集如草原上归家的羊群,一只只快如闪电的箭,应该是蛋壳儿的虫子。
乌泱泱倾城倾国而来,先远处,后中景,再近景。绳子不知道怎么就被解开了,被挟于腋下,原野里闪光般狂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硫磺熏蒸或者某种石灰混合物的味道。
回想起来,当时一片混乱,无邪根本无暇顾及,拖了凯越圣主死命的一团,往里面拽……一个定醒间,凯越皇帝头脑就清醒了很多。
但这种清醒度还是不能让他说出话来。御虫可以部分抵御何东庭师徒两个的御魂术。无邪再追加一句问道:“圣主,您没事吧?!”
当然无邪并没有指望这句问话能产生多大作用,他只希望那个要被夺魂而走的凯越圣主,能残存一丝丝私心,因为情急之下又羞涩地道:“我的花粥是成过亲的,当然是太后恩准的。”
无邪抹去额头的血滴或者是汗滴,一路狂奔而来,皇宫里面伸出来的树枝应该是把自己的额头刮破了。但这破了的伤口,冷风一吹倒让自己清醒了许多。
顾不上许多,心里木木地响着一个声音,他弱弱地问:“圣主,您还好吧?”
拽着他的衣角,半晌又觉得不妥,就丢了手,似是不甘问。
“无妨的。只有您好好的,花粥便才能好好的!”
地面之上,榆钱儿,魂幡纸片儿,被击落树叶,刺目的火光,和尙有余温的滚烫的木桩残垣,丝丝阴凉的月光照进来……
“呵,是!”圣主混沌的目光从无邪眼睛的对视中滑过。
“您当我是附马好了。”无邪看过去,虽说是圣主迈动脚步还往摇铃响起的那个方向走去,但明显自己的干扰都分达到了效果。
无邪发邪。
凯越圣主虽说混沌不清,但是明显对自己不着四六,过分搞怪的表情所吸引。
无邪便更加要耸人听闻,也算对未来的老丈人有所交待:“父皇,爹爹,要不,您也点个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也不在乎,您要不就当我是一个儿子,便好?!”他身着了灰衫,当然这件衣服也不是他的,他临出宫时,找了这么一件太不合适的衣服,举了那柄绿翠笛,心里想着,这绿笛既然能吸引了毒蛇,便也应该能吸引人类吧。
圣主停住脚步,无邪随过去,见圣主的鞋上全是土,明显这两位御魂师水平太差,让圣主摔伤了。
圣主顿顿脚步,低头似懂非懂,一左一右伸出食指,平直的对在一起,嘻嘻笑着。
无邪明白了,“是的,明年您一定会有一个小外孙玩儿!”无邪承认得毫不掩饰。
在他的概念中,那个小孩子就是被用了自己玩的。
“有小孩子不玩才是傻儿!”无邪扶正圣主的手假装把一个垂笤小儿抱给圣主。两个人呵呀哈呀。充满了低智商下的快乐。
圣主扑过来,双手鸡爪一样围绕住他的脖子,嘴里念叨着:“好,好好好——”一连串几十个,跳将起来,却够不着。
“当然好!天下初定,含糖弄孙。”他前前后后在脑子中过了一遍,脑子里幻像般过了一遍,就是没想起那个成语。初次见面,他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暴露自己是上学上的不好,老让娘亲拿笤帚打屁股。
再后来,他说:“您可以把我当兄弟朋友。”
所有真诚话语如果在凯越圣主清醒时说来都是胡言乱语。
反正现在圣主糊涂着。
他便一味的信口开河,一通乱扯。
是自己耍宝,圣主不会什么端倪倶是毫无征兆地懵懂不自知?
周遭太多阴晴不定,无邪寻着铃声望过去,平静的前街上并没有人影,就挑头望向了上面,果然两个人影骑在低矮的宫墙上在施法。师傅摇铃,徒弟举了一条红旗子。
无邪气不打一处来。
一步窜了墙上去,一左一右揪了两个下来。
问:“你们两个良心让狗吃了?”
何东庭并没有觉得羞愧,反而因能头一次成为蛊太子的敌手而兴奋异常,道:“所谓各为其主,各凭本事便是。”
“什么?你弃明投暗了,还有话讲。”无邪的脑中开始翁翁作响,如同看到贾贵儿,抑或伯父傲友圭,头脑中翁翁作响。
就是他们害了姐姐。
还有娘亲。
“蛋壳儿,蛋壳儿……”
他愣了半晌,气得半死。这个何东庭真是不可理喻,以前还是朋友,就翻脸不认人了。他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语言的力量是如此苍白无力。自己说什么也解决不了这心头之恨。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就不后悔,这僵尸害得你家破人亡!”
“是。从未。”绝决,而且毫无回旋余地的一个回答。
“你不是要求复仇吗?”
“弱者饭都吃不上,谈何复仇!”何东庭与无邪厮斗间还是站不了上风,贴上去,身高不够。悉索间,脚就踫到一个东西,是刚才从上方滚落时一起掉落的一块石头。
双脚一勾,复踩了上去。自己的头脸就置于了他头脸上方,双手一抱,朝无邪的头撞去。
“咚”无邪直接把何东庭拦腰抱住,横过来;又把卜算子那枯瘦一团挟于了另一边的腋下,朝墙上望去。
蛋壳儿早已在哪个位置噬了两个大洞。
无邪便把两个脸朝上一左一右并排塞进去。
开始遇到抵抗,后他似是嘲讽,口齿不清骂:“我的那个姜央奶奶的熊,你是几个意思?若不只是你比我强大,你倒动我一根寒毛试试。”
一句话倒把无邪怼得哑口无言。
憋屈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我也不是最强的。即使我是最强的,我也不会欺负好人。”
何东庭多日里心里的憋屈和长年累月的不甘,让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恃强凌弱。原来自己自视清高,重来不说半个脏字,即便是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都坚持正本清源,日日三醒乎己。
但是当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时,他便对人间抑或自己信奉的姜央神感到愤怒和不平。两个腿脚抽筋间硬被无邪塞进了墙里,上半截身子还漏在外面。
“咚咚,咚”无邪把两个人插进去之后,人却向皇宫方向跑进去了,然后就没影儿了。
凯越皇帝也不走,痴痴傻傻地望着墙中两人笑。
卜算子埋怨徒弟道:“看,你的红裤衩真是贻害无穷。”
何东庭也反唇相讥自己的师傅:“怪就怪你修行道行不够。”
“若不是你不听为师的话,为师的真气都在与红裤衩的斗争中消耗殆尽了。”
何东庭说:“师傅,您稍加忍奈,假以时日,徒儿必成大器!”
“先别吹牛说大器的事。今天如果回去,柱国的任务失败,怕是不好交待吧!”卜算子禁不住悲从中来,日子并没有因为什么而好过多少。
过了一刻钟,又“咚咚咚咚”地跑了回来。
无邪嘴里嘘嘘唏唏地就回来了。手里小山似地端了两只碗。
何东庭轻蔑的扭过头来看着他。黎明已经即起,各处四面八方的都充满了朝气勃勃的生机和生命力。
嗯,我就看你能干什么。
有本事你杀了我们师徒两个。
无邪气得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你为什么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地域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一颗。
两颗。
一左一右。
无邪把干豆子一颗一颗塞进两个的嘴里,因为一直塞所以就只能一直咽。干豆子一味子的土腥味,又咽不去噎的慌。
师傅两个刚不以为什么。
慢慢的就肚子涨,如同跌入万丈深渊。因为双手被束缚在了身后,他的身体由柔软变成僵硬,弯身隆肚,把他们举起来,就越发卡在了墙上。
无邪仔细摸索了他们的肚子,垫了自己的双手,把那个红裤衩戴在何东庭头上,摇铃插在了卜算子的脖子领里。
早晨起来的阳光是柔软的,带着沁香。
无邪掺着圣主,说:“圣主,咱们回宫吧?河山还得等着您好好收拾呢。”
他的双手举着,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糅合,与凯越圣主的胳膊叠加起来。想像着自己日后一左一右掺扶起这位凯越圣主,如何会过上幸福的日子。
因为与何东庭撕斗了一晚上。
树上的叶子掉落了好多在地上。
谁也开不了口,因为腹涨如瓜,满嘴斗腥味儿,两个人头脑中竞然浑天恶地,完全丧失了理智,仿佛自盘古开天劈地以来,人本性就该如此,恨不得猜忌,怀疑,否定,和咬死无邪。
傲无邪身体一僵,邪魅狂狷一笑:“呵呵!本太子从来给恶人们得着机会呢。”
无邪走动间,见那两个目光投向自己,右手就挥了出去。
没打到,反被对方擒了双手,开始扯她的衣裤。
他道:“怎么,难道不信本太子,现在就地正法了你?!”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鬼都知道你来魔珏国是为了什么!为何现如今却不要了。你做为蛊王出尔反尔,与市井小民又有何两样?堂堂天元国太子,不过鸡鸣狗盗之徒耳耳?”何东庭头脑轰鸣作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眼前这个人,撕裂开来,粉碎四大块,再挫骨扬灰,灭了他。
人们纷纷涌出门来,议论纷纷,不免有些以讹传讹。
“那个是谁?”
“听说原是伽十国太子。”
“听说偷皇宫里的东西,被喂了豆子。”
小孩子调皮,就说:“要不要,去喂他些水,喂些水,肚皮就被撑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