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语似乎并不想掩饰什么。
“呦，呵，嘿嘿……”地窖门外一片狼藉，众多打手围住被骚得奇痒无比不断发出嘻笑声的黑髯爷，束手无策。纷纷议论：“这女子怕是会蛊！”
“那不是天元国太子才会的血术吗？”
“咱们魔珏国哪里会有会此等邪术的女子？！”
鸨儿，龟奴，女打手们，以及程木心称之为“屠夫”的那些春风十里的老老少少们，有听着热闹奔过来瞅的，有太阳底下晒太阳就顺着声音蹓进来这地窖门口的。但是他们仅限于在门口看着，唯唯诺诺定是不敢进这地窖的门的。
难得一见的轻松，不悲伤的好时光。
两个人一左一右打坐般坐好。地窖之中晌午时分阳光明媚，两个人在没有阳光照进的另一半儿黑暗里唠开了家常。屋影最是爱干净的，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梳成温婉优雅的厄云格格的发式，衣衫褴褛的狠，但是好在她本身身材婀娜多姿，那些破烂玩意儿穿在她身上，如果说像乞丐，那她也是最优雅高贵的乞丐。
迎着右边的木心质询的目光，她先是抿嘴一笑，左边嘴角上翘，形成了一个明艳动人的笑容来。她拎着自己的袖子，另一手扯了袖子的另一端，掩了自己的嘴巴，眉眼弯弯绕绕地“说”：“木心哥，可是有话要问？”
其实木心早就听说过这“腹语”江湖秘术。是说人在说话，尤其是唱歌时，要利用口腔共振发声。而另外的情况是在说悄悄话时，怕别人听到，就只用声带发音，尽量减小口腔共振。“腹语术”则是反其道而行之，讲话向肚中咽，使声音在腹腔共振，就是腹语术。
“腹语术”练好了可以发出比较大的声音，不一定要耳朵贴着肚皮去听。腹语井不难，只要倒吸气发音，或者强把话音往下咽就行。开始有些不习惯，慢慢就会掌握窍门，发音也由唔唔声变清楚些了。
“腹语术没有三年五年是练不成的！”木心隐隐觉得不安，这屋影的身份自己不用猜，各方面的消息，现在己然非常准确证实她是护国公的节度使，论位置在魔珏国的诸多天元国细作中应该比鬼灵要低一些。屋影早年身世不详，只知道她出道该是在她十五六岁时，蛊惑人心，尤其蛊惑男人心的本事堪称完美，众多护国公前锋的消息都是她一手窃取的。
从前几日这地窖中发生过的，追杀屋影的大大小小行动大概有三四次了吧。
没想到目光探向屋影，屋影却又营营苟苟地笑了，这笑声倒算是动听，基本上保持了屋影原有声因的悦耳度和欢愉度。
“奴家嚒！”
听这一声自称，木心几日里纠结成一团糟的一颗心，应该算是开了冻。自相识以来，这屋影惯会以女子的阴柔婉约之态诱惑自己，那时自己的心里早已经起了防备之心，所以她的“美人蛊”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
可自从她因与自己同行，遭遇太后毒手，被割了舌，几日相处下来，木心心里便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内疚和恐惧。恐怕她一个美好的女孩子毁于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
现在见她娇言巧笑，仍能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的十之七八，木心心里别提有多安慰了。
“奴家嚒。其余从小就练过呢。我们习美人蛊的女子……”屋影忽然坐直了身子，嗔痴怪道：“木心哥你不知道吗？身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她背经背得娇喘微微，顿一下才解释道：“这，‘语莫掀唇’。说话时候嘴是不能开合的。所以奴家原来说话就会带到腹腔气息的。”
木心听她悠扬传来，一时间竞然想起，她是瓜瓜的帮凶，自己遭遇过的迷魂术里，都应该会用到她的这腹语术，他一时语塞，说不出来到底该喜还是忧。
“木心哥哥。奴家说的话却是有点多了！”屋影用腹语叹道。既然把她的身世都说与了程木心，显然她是把程木心当自己人才这么说的。
虽然她的行为举止仍旧带了她原来生活的气息，但是至少不像以前拿腔拿调的作派，这拿腔拿调让木心总觉得她仿佛蒙在了一层迷雾里，像个谜。
果然屋影的笑容真的变粗了好多，不似她刚才拿拿扭扭的感觉，她“说”，当然是用腹语说：“平素老这么端着，确实有点难受呢。如今公子既然对奴家没有那个意思。呵呵，奴家倒不如放松一下。呆子，你也太呆了……”
“什么太呆了？！”木心还是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呆于何处。
外面一阵喧哗吵闹，打女们，那个刚刚才好闹闹嚷嚷要找屋影算帐的黑髯爷又涌进门来。虽大太阳底下背着光，但只见黑髯爷黝黑的脸上已经被蜇得红彤彤的，白蓝绿紫的变了形，关键是现在看着，那脸上若干个包还往外冒脓血。
黑髯爷直逼屋影而来，一边叫嚣：“太后叫往死里打，在下怎么就手软了呢！”
“死龟奴，鸨儿，不过是个烂理士！”屋影愣症间身形躲闪不及，便迅急后仰，鲤鱼打挺反弓身形向后，把黑髯爷让出去，只听“哎呀！”然后“扑通”一声，那黑髯爷就如同狗吃屎吃到了那堆柴草上。“呵呵，您怎么一进门就上了奴家的床？！”屋影这才又一个鲤鱼打挺再弹跳过来，掩嘴笑地上之人。
“吱吱，吱吱……”柴草下面突发异响。
黑髯爷有些奇怪，环顾四周，四面之中只有屋影一个女子。但空中却营营响着一个女子的银铃般的说笑声。
“吱吱，吱吱！”声音初时甚小，隐隐约约间就逐步放大。黑髯爷再度循声望去，见地上刚刚死去的猫们集体忽然间睁开了眼睛，黑髯爷初以为猫们刚刚只是被打晕，如今又回魂了而已。
黑髯爷口中念动咒语：“尘归尘，土归土，猫是粘腥的猫。世人哪里会有不粘腥的猫。”命令自己训养的猫们扑向敌人，自己的猫是最听话的，平素春风十里的“雨打梨花”刑就是这样命令猫们去施行的。
可是，这回不单黑髯爷有些目瞪口呆，而且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是，猫甩头又摆尾，并没有如她想像那样调转方向冲向屋影。
接着，屋中的木心，黑髯爷猛然发现，十几只猫只是朝着一个方位，而其目标的中心，正是——黑髯爷自己。
“这猫们，它们居然不听使唤？”门口簇拥进来的若干打手，都愣住了。“平素，黑髯爷如何呼风唤雨，小的们又不是没见过。这怎么可能？它们已经不受训养者的召唤了？！”
而几乎转瞬间，众人的猜测已化为现实。
不仅屋内的十几次黑猫，连带着附近的猫咪，家猫，野猫蛹涌而来，落在地窖里那个身着破烂衣服的女子的脚下，层层缭绕堆砌，令其机体竟缓缓上升。而与此同时，更多猫类涌动而来，一只攀附着另一只。
顷刻间，一尊巨人猫拔地而起！
“腹语者！”不等程木心动手动口，门口有识之士早已认出屋影的本事。屋影好像也不掩饰，而且还用“腹语”大声宣布：“奴家原来是效力护国公的。如今早已弃恶入善，从此唯程公子马首是瞻是也！”
屋影聘婷袅娜迎风飘扬这自己褴褛的衣裙，把背影留给外面，自己却冲程木心曲身一个诺，道：“木心哥哥，请指教！”
咯咯……
猫群硕大无朋，动作却矫健有力，更是灵活如水，一招一式变化无常！
“怎么会？”程木心抬头仰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嗷~~
众猫似在咆哮，猫爪连续出击，每一爪都有山倾海覆之势，雷霆万钧，气象磅礴！
而这却不是最让他震惊的。
他最震惊的，是对方的速度。
——太快了！
喵！喵，喵！
众猫挠向它们的原主人，却是一爪紧跟着一爪，宛若狂风细雨，绵延不绝！
黑髯爷仓皇逃跑奔走，左突右驰，上蹿下跳，几乎将速度爆发到了极致，才能勉强躲避，仅被余波扫中，没有中招。
“怎么会？”程木心暗暗心悸，满脑子都是问号，“这群乌秽之物，怎么能有这样的战斗力？怎么能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
如此大的体积，是怎么能做到这般灵活的？如此这般的配合默契。
程木心满肚子不解。
“这就晕了？这才刚刚开始呢？”屋影见门口看热闹的愈聚愈多，则冷然一笑。眉毛上调，笑成了一团。她运用腹语的吋候，嘴巴完全不张，只有两边的眉毛会随着声音而稍作改变。
“吱吱，吱！”
数千只猫爪之下的黑髯爷唉哭不已，一会儿狂笑，一会儿欲生欲死，逗得地窖门口的观瞻者们哈哈大笑。
“——喝！”屋影忽地暴喝一声，五指捏紧，只见黑髯爷开始伸手打向自己，嘴里喊道：“黑理士，你早就该死！”
屋影心知肚明，眼冒杀气。
而且，擒贼先擒王，得对得起自己的这一根舌头和双腿上的诸多猫爪印儿。
却见木心奔过来，一左一右按住了自己双手：“她只是有罪，但罪不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