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求求你,快出来吧,要误了吉时了!”
巫婆婆老迈,眼神也不好。巴巴地贴着门缝往外看着,可惜门缝没有细到完全可以看清楚的地步,所以严重阻碍了她的视线。
这水池着是花匠勺水浇灌花草用的,不太,三尺见方,半人多深。
刚才很是奇怪。
恶徒花粥先是自顾自冲出去,左右手互搏,然后自己胡乱扭打了一番。又听到她声音一忽儿细,一忽儿粗。
花粥转头,危险地眯起眸子,语气冰冷得像九天里的冰窖:“伍月老师,你给我闭嘴,别忘了谁才是这俱身体的掌权人!”
只见她像是把什么甩在了地上的感觉。
忽地又粗声自己骂道:“花粥神女,你疯了?!你想打架,我不还手,便罢了。你还想干什么?”
再然后见她自己拦住了自己,什么东西掐住了她脖子叫:“你再打,打死我,你也活不成了。”
“哗啦……”一声。
扑了巫婆婆和喜娘们一脸水。
眼看着自己的徒弟喃喃自语之后大发脾气,就被撞到了水池子里。前面宫门口锣鼓声声,似在催促,守在外面的宫女们几乎乱成了一团!
然后大家慌成一团把神女从水池里捞出来,重新洗噪,重新梳妆。
“这什么鸟不拉屎的衣服?”花粥神女的声音被从汤阁里传了出来!汤阁当然是宫里女人洗澡的地方。
“公主们出嫁前奴婢都是这样的伺候的呀,公主……”
喜娘们性情柔弱,年纪又很轻,被花粥一阵“无礼”闹腾,委屈得都快哭了。在这王宫里她们还真没见过有哪个主子是真不要人伺候的呢,八成是哪里攒了一肚子气,专门挑她来霉气的。
“给我换另一件喜服,给了我马上就进去!”伍月毫不退让,一脚蹬着地上的一个影子骂到。
当然这次身体的主导权并不是她抢的,而只是因为汤阁中水太热,宿主花粥有些气虚,晕了而已。
“我要穿白色的那件!”伍月说,没有一个现代女人能抵挡一件婚纱的诱惑。即便是她知道应该入乡随俗,魔国这个地方民风闭塞,衣服,冠子大多是严严实实的款式。但是自己实在接受不了这合卺礼服,乡下媒婆的感觉,能让人疯掉。
有个年纪大些的宫女从外面跑了进来,看两边还在相持不下,便在巫婆婆耳边低语了几句,巫婆婆神情一紧,忙向前向汤阁子中花粥喊道:“蛊太子迎娶新娘的轿子已经到了。再耽误不得,若是为师送礼服出去,你可一定要出来啊……”
说着命两名宫女将那件礼服抬着送了出去。
门被开一道缝,伸出一只粉嫩嫩的手,手上还沾着剔透的水珠儿。
不一会儿,门外面响起了一声怒吼:“你开我玩笑啊?这什么帽子,把人披头盖脸的都捂住,有意思。也就算了,还有这喜服,又厚又重,也是把人从头到脚都裹上,脖子到脚脖子,都捂上。”
“礼服复杂厚重,边幅又宽大,公主娘娘们平时会宴外出都是穿这种胫衣的呀,如厕时方便啊!”喜娘们快气昏过去了。
“不行!”
不是吧!伍月在里面吓了一跳,古代女人的大裙子下面穿的就是这么件像裤子又不完全是裤子的东东!
“再拿再拿……”巫婆婆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听觉折磨。
宫人又送进去一件厚重的酱红色礼服。
只听她们的公主拿到衣服后咕哝道:“好歹上下齐全,也能出去见人啊……”这次倒没听到更多的抱怨。
片刻后,神女披着一头黑油油的及膝长发,乱七八糟地打着衣带走出了汤阁,她的眸子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见一堆人看猴子一样看着自己,立即一手捂住胸前低低的白色抹胸,一手按住裙子微短的下摆,道:“不是要换衣服吗?心急火燎地把我叫出来,你们又不管了?”
喜娘们心里念了声佛,暗叹:“还好,这是只穿了一件衣服里衬布……?!”
汤阁外有一间大房子是专门给神女更衣梳妆用的,巫婆婆立即把神女请了过去,喜娘们见神女到来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又披了一件大红色的喜服上去。
伍月不穿,心里叹道:“这细腰长腿的,不让露出来,也是让人疯了。”
但是斗争显然还没取得什么效果,神女花粥就回归了。她怒不可遏道:“疯了,你给我闯得祸还少吗?”
伍月立马有些嫣了,让了贤,临走说:“好吧,你的身体你做主,祝你合卺礼快乐。”
门边有个年长的宫人捧着一件金线收边的大红里衫一躬身,喜娘接过捧到巫婆婆前,喜娘们起衣物轻轻一抖道:“神女请!”花粥适时的站了起来乖乖穿上这件半长的上衣,立即有一个小宫女捧着一条深红色绣裙紧跟着走到了门口。
一件又件,一层又层,一个个手捧衣物的宫女走到门口又走开,喜娘转,巫婆婆接,花粥穿,直到最后一外套——大红底织金凤纹衣缘的刻紫缯并彩青色祎衣。伍月只是好奇,“这是什么鸟衣服?”随口问了一下,没想到最外边这件衣服的名字竟然这么长!“宝贵吉祥凤鸣牡丹碧玉红徎五凤朝阳喜服。
哦。Mygod。
头戴凤冠,脸遮红方巾,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挂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一身红色,喜气洋洋。
喜娘们估计时辰差不多了,便招进一群捧着首饰梳篦等物的宫女们为神女梳头。
又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小时,那些叫不出名目的古代妆仪在神女面前缤纷起舞,她觉得花粥就像个提线娃娃,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说实话,她实在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在一刻突然火山大爆发。
“神女请看。”
终于看似大功告成。
伍月冷眼旁观,觉得刚才自己只不过是无礼取闹,如同一只刺猬,蛩憋久了,自己快要疯了。
看着镜子里的人,高高的发髻,错落有致的各种粗细的发辫,与神女的大大眼眸辉映着,挺挺的鼻骨明暗相宜,樱桃红的嘴唇丰满浓艳,不得不说,自己的这位宿主相当漂亮。
“头发梳的这么高,那些东西怎么戴啊?”伍月冷蓝色的身影在花粥脑中嘲笑花粥。
“呵呵,老师是说龙凤呈祥如意冠啊?”花粥不得不赔上笑脸道。“迎亲的礼官说北正门战事吃紧,这龙凤呈祥如意冠要等蛊太子迎娶公主回来正式行合卺礼时再用。”
“正式干什么的时候?”伍月没听明白,但是心里却泛起莫名的酸楚。
“合巹礼呀!奴婢这里先恭喜公主于归大喜了……”
合巹相当于现在说的合交杯酒,花粥哪里知道伍月老师居然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她是害羞,倚老卖老,吃吃地笑了起来。
“怎么还有节目?”伍月,这次整妆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又是一队宫女各捧衬红绸的礼盘走了上来。巫婆婆看出了她的不耐,忙好心地安慰她道:“这些玉佩啊、彩绦啊、还有络穗、蔽膝、绶佩都是作为礼服上必不可少的,马上就好,恶徒,为师发现你最近性子越发急了……”
花粥体弱,知道师傅骂得却是自己体内的伍月老师。
“唉……”花粥双眼一红流下了眼泪,拉着师傅并肩坐下道,“师傅,——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啊!你不担心,咱们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再见面了。”附马府也只不过被无邪修在了捣衣巷那边。归宁之期的时候就回来了。
归宁之期也不过匆匆数三日,花粥见巫婆婆哭得背脊一阵颤动,显见极为动情,片刻后抬起泪眼道,“恶徒儿,你好不容易不用再受这神女信条的苦。为师送你一件礼物吧,以备你不时之需!”
“不,师傅的东西都极为珍贵,还是你自留着吧!”花粥含着泪道:“粥儿知道您为了我,受了多少苦……否则徒儿现在早已成了刀下之鬼,或者瘟疫鬼的手中冤魂。”师傅真可谓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一个受诅咒的人养活大,其艰辛程度真的不是此刻用一句两句话能表达清楚的,怎么还要师傅什么礼物呢。
花粥想起娘亲,想起父皇。
心里隐隐作痛,好在一时三刻合巹礼上马上就要见到父皇了。
“书?”花粥有点尴尬,看了一眼师傅,“我——你要送徒儿书呢?”
“书。怎么没见师傅提起过,这书?”花粥莫名其妙地道,她望着巫婆婆手上刚刚打开的蓝色包袱时十分惊讶,刚刚用眉粉画好的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
花粥有点傻眼:“让我想想,哦,对了,师傅,这是穷其谷里三小只爷爷让您整理的。如今我与无邪行合巹礼,您确定您要让徒儿带上这个?!”花粥两眼泪汪汪产生的眼泪让她显得更加可怜,可怜巴巴地望着师傅,满眼疑惑。
不是形势一片大好吗?
北正门外的防守固若金汤吗?
至少合巹礼上不用戴上这劳什子吧。
花粥总觉得有点怪,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只得敷衍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笔记记载了三小只爷爷的所有成果,可以说是他的毕生心血。徒儿先行合巹礼,归宁之期时,徒儿立即开始着手研究整理这些笔记。”
巫婆婆忽然止住了泪水,吃惊地望着花粥,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一迭声问道:“恶徒,你疯了!为师发现你真是越来越懈怠了。你以为一个合巹礼你的人生就圆满幸福,走上巅峰了吗?”
花粥求饶地想从师傅铁箍一般的双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无奈气虚,只得求饶道:“师傅,你放了我的手,我拿着便是!”
“不行!你必须答应为师,上了花轿就开始背。为师在每一章前都做了标记。”花粥不耐烦地吞着酸水道:“我一听见念书两个字就头晕,师傅,能不能缓一天,明天徒儿就开始背?——你、你先让我擦擦口水!”
花粥用力从师傅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手背手腕上早留了三道乌青,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劲儿。“恶徒,你若不答应。为师现在就碰死到这个桌角儿上。”
只见师傅雍肿不堪的身躯退后几步,不知道她怎么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把把鱼子搂进自己怀里拿帕子给好子擦了擦嘴道,然后又退回几步,躬着腰如同一头牛一般硬冲了出去,撞在了花粥右边的桌角上。
师傅跌跌撞撞抬起脸来,不让花粥扶自己,花粥又急又气:“师傅,师傅。我背便是了,背。”自己的合卺礼岂不知谁作主。
“迎亲礼,庙见礼,中间人群拥挤,走走也得两个时辰。你必须背。”巫婆婆右手扶了一把自己额头之上的污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