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粥直接就破罐子破摔了。
这事没出乎她的意料,无邪这种性格不像是能说假话的人。定定地站住有那么一瞬间,花粥猛地抽了两口气,空气中甚至弥漫出那天在一百一拾号穹隆洞里的死亡气息。
恶魔就在一步之遥的下边定定地看着自己。
恶魔露出少有的狞笑。
“哦,不哦。你可以下手了!”花粥仰仰脖子,冷眼扫下去,嘴角儿不由地泛起一丝微笑,她自己往下扯了扯衣领子,想像着自己横尸刀下,静静地把血流尽的场景。
“但是,我还是要去看看父皇!”
花粥说的直白,没有藏着掖着,傲无邪反而不以为意:“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向帘子后面去,巫婆婆在那里等着你呢!”
不过和花粥交流还是显得小心翼翼,傲无邪与几个黑衣铁头士撕斗之下,还是没有忘记腾出眼神儿来定定注视了一眼她的粥儿,粥儿的眼光闪躲,拘搂着身形钻进去帘子之后,无邪看到凯越圣主仍旧坐坐在那里,这才放了心。
凯越圣主个子倾长健硕,但是现在看起来个子不高,面色萎黄泛着不正常的浮光。花粥一眼扫过去,就“扑通……”一声扑倒在父皇的脚下。
这纱帘后面如石化的几十个黑衣铁头士仿佛如同庙里石狮子一样毫无表情。
父皇的坐姿倒是不错,尤其是他的周围空气中泛着某种微甜的气味。
花粥没有哭。她双膝跪地,直至把整个身体都前倾过去,在泥水和沙土混合的地上抱住了父皇的一双脚。花粥的喜服里面穿了件紧身红色里衣,再配上她黑长直的秀发,面纱和凤冠早已不知了去向。
“你不能动!”一个声音从斜上面传下来,斜睨着雾霾看出去,花粥看到了师傅的那张黑脸。
花粥一症,问:“为什么?!”
这声疑问带着无力和一股要鱼死网破的情绪。“师傅有太多不能,这么多年来,徒儿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能’。”花粥又顿了一下,不听师傅的劝阻,直接又往前跪行了一步,死死搂住父皇的双腿,她恨恨地望向师傅,说:“我听从了您的诸多‘不能’,我也没得到什么‘能’呀。师傅,您说什么是徒儿能的!?”
花粥抬起头,将垂下来的长发拢在耳朵后面。
“你不能!”
师傅也继续上前一步,直接把一只手挡在了花粥面前。
花粥明显愣了一下,马上就推辞:“不用不用,师傅您太客气了。何用劳烦师傅您动手。”
“不是客气。”
巫婆婆冷笑着说道:“师傅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想让魔珏天塌下来吗?!”
巫婆婆虽然一开始并不赞同无邪那小子的这个馊主意,但是说如果现在就戳穿这个慌言,她茫然四顾,心下一片悲凉,她没有这个勇气。
现在情况已经是最糟的了,但是接下来恐怕不是“最糟的”几个字能描述的了吧。
哦。
巫婆婆有些脸红,她对花粥了如指掌,自己的这个徒弟对世界存在着各种诗情花诗的幻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性子上却过于优柔寡断,根据以往的经验,自己必须不分青红皂白地,劈头盖脸的阻止她。
毕竟在过去的诸多次自己的高压下,自己知道花粥胆子很小。
“好了,好了,你先停下,既然是你父皇,迟早你会见到他的。等散了这场,你可以为……守灵。”
看情形以高压强硬的名义,那花粥什么都不会屈服。
后面跟着巫婆婆的两个神女,一左一右拖了花粥往后扯,显然她们只是想打圆场,目标与师傅是一致的。
花粥年纪本就不大,多年不见的父皇一见面就是永决,谁也受不了。
“给我死死按住!”巫婆婆说道。
花粥自然是不愿屈服。父皇的鞋子,材质光滑,自己一抱之间看到了鞋底子和鞋邦子上的图案,“如鲸向海,似鸟投林!”密密麻麻,细细致致是娘亲唯一的遗物。
巫婆婆察觉以后,心想徒儿你还是先忍忍吧,失国失家,熟轻熟重,好歹在你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心里有了选择,虽然说执行起来会有些困难,但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攻克,也是好的,但是她没想到这次的徒弟性情真有些刚烈。
眼见她冷笑一声,直接扑倒下去,在两个神女的重重拉扯下,喊了一句:“也许死才是唯一解脱呢?”
不过巫婆婆突然喊住他:“你十几年没见你父皇,也不急于这一时。什么死不死的?”
巫婆婆第一次嗅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
“什么?你说谁死!?”师傅急急问向徒弟。
“师傅做决定就可以了。”花粥轻描淡写地说道。
巫婆婆白了她一眼:“这是剩下的魔珏国上层的决定,不是我的,你既是凯越圣主的公主,也是穷其部的领袖,为师不相信你会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唤起徒弟的斗志。
“这样啊。”
花粥做出思考的样子,其实对他而言这不是个选择题。
‘‘我觉得会有人顶上来的。你就更适合点,你可以带领魔珏国走向胜利,反正您那么厉害,鳏寡孤独一个人照样活得很好。”
巫婆婆明显停顿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徒弟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你在笑话为师?!我的先夫死了,我的徒弟仙雨儿死了,三小只死了,是的,如今圣主也薨了。他们个个都是先我而去了,而且个个就都死在我的怀里,除了你父皇——”巫婆婆气得一个气短,直接腿软,瘫倒在了地上。
花粥冷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傲无邪终于摆脱一场恶战,返身向里,寻了花粥过来。
粥儿。
“巫婆婆您怎么了?!去哪里?”
傲无邪问道。
“噢,傲无邪。”
花粥微微喘着气,回过头来,冷冷清清望着纱帘外另外几个奔进来的人影儿,说:“你不用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全名全姓地叫着她的无邪哥哥,悲从中来,她说:“质本无心还洁去,倒也罢了。”
傲无邪很久没有缓过来,心想粥儿一定是气涌上来,一时糊涂,失了本性,嘴上说道:“粥儿,节哀顺变。我是欢喜你的——”
花粥心里的狂跳终于停了下来。冷笑道:“你不会!你给我的爱,花粥我实在承受不来。”
纱帘外,乌泱泱,乱糟糟,黑衣铁头人动作笨拙,四肢僵硬,撕杀扭打,徒手空拳……地上树上鲜血淋漓,断肢残体一个个耸立……
眼见有一个人摇头一变成了厉鬼,翻了白眼,死亡倒地,忽又站起,扑向自己的战友。
“噢——”余下众臣下意识旁边一躲。一阵……阴风惨惨哒哒,掠地而起,掀起衣袍……
“没事。属下现在不会咬人。当初撕出一把剑,直接把我左手砍了下去,我亲身见那只手臂要认祖归宗,跟我屁股后面跑……”大家之中一个白袍祭司一阵乱喊。
有人吓得回头看向广场北面,大殿里的窗户敞开,北边的烟雾缭绕中隐隐若现。
扑通
扑通
又是扑通一声。
花粥感觉整个人就不好了。
头上翁翁作响。
“不。
不。不要说了。大家都想死吗?”
是鬼。你是瘟疫鬼。
另一边的祭司白袍祭司里面血迹斑斑,应该是刚刚被包裹止血过的。
那个白袍人说:“相传,百十年前,有一种邪教叫做竹山教,又叫茅山道士。道内的人擅长使用邪灵搬运之术窃取他人财物。所以每到农历初一,十五当地人都要给夜壶或者马桶烧香,用排泄物捂在脑门上,防范贼偷或者贼惦记……”
“啧啧!……”众臣拂䄂而起,日:“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邪恶妄侫,明主远小人也……”
“嘀嗒嘀嗒……”
没有人吭声,大殿里阴森的令人头皮发麻。
“嘀嗒……”
又有水滴,也许是血滴的声音响起来。
良久,
花粥看到从父皇完整好看的鞋底子花纹里钻出一窝虫子,那些虫子密密码码,四处涌动,眼看着父皇那俱僵直的身躯轰然倒塌了下去。
忽然听到一声低吟,
花粥被吓得魂飞魄散,
本来她只是站在阴影下面阴暗潮湿的角落,那里阳光照不进来,甚至连风也没有一丝丝。
花粥就感觉自己仿佛应该算是一只纸老虎。身体关节疼痛撕拉着自己每一处的伤口,
我要死了。
“粥儿……”
第一个发现花粥异样的当然是程木心,不得不说,推开无邪,被程木心拥入怀中那一刻,神女花粥还是有感觉的,浑身冰凉,心里抖成一团。
被程木心抱入怀中花粥委屈的哭了起来,她不敢抽泣,憋得脸色发青,就这样,瑟瑟发抖的等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粥儿,你醒醒,无妨的。
这才发现神女站过的位置上,地面上渗出了一滩红色液体,
是花粥的声音。花粥说:“我要死了!”
惊恐如电流席卷全身!
花粥哭叫着想要冲出门去。可是,这大殿㢕道里非常昏暗,在嘈杂的人声中,一只冰蓝色的手臂上从腹部要伸出去。
把花粥吓呆了。血肆无忌惮的流淌,从自己脚下流出,滴落在地板上,氤氲着散播出去。
那浑身冰蓝色的幻影是伍月老师吗?
那个伍月惊恐万状,眼睛瞪得大大的,刚一探头!
伍月发现花粥不断地从这个身体上剥离出去。
血就是在剥离出来的过程中一滴一滴地流出来的。
自己的身体也在煎熬,那个花粥不断剥离的过程中,自己的身体就在煎熬。
如同抽筋剥骨,撕裂所有细胞组织。
就见到一颗血淋淋的女人头正在瞪着自己。
与此同时,那只手臂已经死死的扣住了自己头发。
伍月被吓得魂飞魄散,那伸出来的手臂根本不可能是人的手,无肉无血,无皮无袖,灰色指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