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直播间炸开了锅,一个系统消息跳出来了:打赏10万的人可以和若鱼线下见面。
线下见面这四个字一时让人浮想联翩,它可不仅仅是见面那么简单。
直播间一大片评论,有的人起哄,有的人在提条件,而刘能则百般纠结。
10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这几个月他打赏了不少钱,但叫他拿出10万,他还是有点犹豫。
那点犹豫在若鱼接下来的直播中,若有若无的引诱慢慢破灭。
刘能把那辆开了一年多的英朗7万卖了出去,这辆车还是当初他父母给他攒了很久的钱赞助他开网约车买的,卖出去的时候刘能有一点后悔,但看到转过来的7万,还是狠了把心,走了。
之后他又找朋友东拼西凑才把十万凑满。
当天晚上刘能给文静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有点事就不回家了。
十一点准,刘能守在直播前比中了彩票还激动,时间到了,平时那些粉丝陆陆续续都进了直播间,有人在喊话,你们谁考虑好了,10万块美人在怀,一亲方泽。
底下有很多人起哄。
刘能看着那些评论,内心亢奋,手指颤抖点了打赏支付,一气呵成。
直播间瞬间炸了起来,撒花,撒爱心,满屏都是:恭喜尼能(刘能在直播间的昵称),您即将和若鱼开展更近距离的线下见面。
所有的人都@他,有震惊、羡慕、夸赞、调侃、也有些酸溜溜嫉妒的话。
刘能再一次成了焦点,他的心飘忽忽的,被极大的满足感包裹。
如果现实的他是身处于残酷、不得志、被人瞧不起的环境的话,那么此时的他,就是身处于被恭维、掌声、鲜花围转的天堂。
刘能不止在若鱼直播间出名了,甚至一下子冲到了网红榜的热搜。
文静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是两天后。
那天大清早的,她表哥来借车说是去车站接下表嫂父母,想着刘能星期天都会休息一天,文静就答应了,结果去楼下停车场取车的时候,连个车影都没看到,文静立马给刘能打了几个电话,刘能的电话是关机的。
直到晚上,刘能一副见鬼的样子,失魂落魄回到了家。一进门就见文静黑着脸坐在客厅,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刘能,我们家的车到哪去了?
刘能心口一跳,磕磕巴巴说,借给我一个朋友了。
文静冷冷一笑,眼里有深深的失望,她说,还不承认,你不是借给你朋友了,你是把它给卖了吧。
刘能险些站不稳,他僵着身子没动,想解释又听到文静说,你那些钱怕也是大手一挥,砸给别人了吧。
刘能身子一抖,完了。
文静突然走了过来红着眼睛吼道,那个连面都见不着的女人,比我们娘俩还重要是吧?你每个月抠出来一大半的工资,都给你那个女人了是吧?天天没有心思上班,也是为了那个女人是吧?
刘能躬着身子跟块木头似的。
文静狠狠推了他一把,捂着脸崩溃大哭。
今天她一整天都联系不到刘能,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出去找他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和他经常玩在一块的司机。男人告诉她刘能好几天都没有跑车了,前几天还托他帮忙找卖二手车的人,估计是想卖车。
文静一脸懵的站在一边,她问他,大哥,你和刘能经常在一起,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男人吓了一跳说,妹子,这个我敢担保,刘能虽然爱玩了些,但不会在外面养女人,不过他最近对一个女主播还挺大方的,一出手就……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男人立马闭了嘴。
文静想起在刘能手机看到的那些直播软件,和微信上一个叫若鱼的置顶联系人,抿了抿嘴,道了谢就离开了。
文静哭完了,抹了一把眼泪,平静地说,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女人,你就和她过日子去吧。
刘能站在边上,嘴角颤抖了几下说,老婆,我对不起你,是我混,蛋。
文静放下手中的行李,转身看着他说,刘能,我原以为你只是懒,爱玩,吃不了苦,没想到你连最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我可以接受你的平庸,你的不上进,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角色放到一个父亲,或者是丈夫中,你一直在做你自己,自私的做自己。
刘能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
文静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抱起女儿,拉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的心已经死了。
从女儿出生到现在,刘能抱过女儿不超过三次,他甚至都不知道女儿有多大了。文静从怀孕到现在什么苦都是自己扛,刘能捧着手机笑哈哈地打游戏,和对着她和女儿的不耐烦,成为她记忆的常景,甚至要点生活费都要看他脸色。对于刘能来说,嗷嗷待哺的女儿和正在休养期的妻子,远没有一个陌生女人重要,跟着这样的男人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刘能追了几步,脚又缩了回来,防盗门还开着,长廊细碎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这次跟若鱼的见面并不愉快,脱离了滤镜的女主播,甚至都不如妻子。
刘能是个太失败的男人。他丢了现实的安稳,沉迷于滤镜下那张虚假的脸,更深一点的说,他沉迷虚幻世界别人给他的夸赞,他用钱买来尊严,被人羡慕和高度仰望,实则是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大傻蛋。
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从古罗马的斗兽场到封建社会的怡红院,很多男人都需要一些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看客,去在同性面前显摆和厮杀。
有些直播是线上版怡红院,是互联网时代的斗兽场。有些女主播贩卖的是虚假的崇拜,男人们搞的则是雄性在雌性面前的竞争,他们斥巨资,去购买这种短暂的胜利和安慰。
刘能是现实中很多懒汉的翻版,他们平庸且懒,以图靠外物刷存在感,增加自身价值。以为自己能变身为身穿黄金甲的英雄,可惜啊,不脚踏实地的话,回到现实终究只是一只普通的跳蚤,蹦再高也蹬不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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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凯道:“丁沛啊,你这样写也无可厚非,只是,程一原型并非如此,唉,跳蚤跳蚤,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社会的跳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