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目光中，李郎中不急不缓打开药箱，拿起最上面的箱盒。在药箱下面，还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摆放着手指粗细一个红丝绸包裹的小圆物。只见李郎中小心翼翼用镊子夹起来，再揭开外面的红丝绸，露出洁白蚕丝包裹的圆物。
难道这是李郎中自己研发出来的人工晶体？
陈然猜得没错，李郎中小心翼翼揭开洁白蚕丝，一个玻璃状晶体呈现在大家面前。
晶体透亮，可以照得见人的影子。而形状，跟人体晶状体相差无几。虽然做工稍微粗糙，但能做到乱真的地步，实属不易。
嫣然跟西门庆从没见过真正的人体晶状，但凭借经验，也猜出来了。众人不由喜上眉梢，大为惊叹李郎中的手艺。
前世里，陈然学过生理卫生，对人体结构有个大致的了解。眼前的人工晶体，从形状来看，与教科书上的图纸相差无几。
“李郎中，您是怎么做出人工晶体的？”陈然大感意外，惊叹李郎中做事细心，面面俱到，而且还很有耐心。
“这个嘛”，李郎中瞧了一眼西门庆，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不肯道出实情。
陈然看在眼里，知道李郎中心中所思，也就不再勉强。毕竟这门技术活是李郎中的独创，不方便强迫人家。
“何嬷嬷，麻烦坐到门口来好吗？”见李郎中不肯透露机密，陈然转身向何嬷嬷走去。
少爷心真细。
李郎中嘴上虽没说陈然，心里却十分赞赏。怪不得他生下来就与众不同，就是平时考虑问题都比一般人要周全得多。
虽说西门庆是医药世家，但没有少爷的心细。
做手术，必须在光线充足的条件下才能进行，而西门庆就没想到这一点。
听到陈然的吩咐，何嬷嬷起身，嫣然赶忙端起凳子，放到门口。
寒风吹拂，但为了动手术，顾不得那么多了。
“何嬷嬷”，李郎中把人工晶体放到盛满酒的碗里浸泡，转身面向何嬷嬷，“咱现在就替您动手术，千万别害怕。就当是被蚊子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事”。
何嬷嬷揉了揉眼睛，“李郎中，放心动手术吧。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咱这双眼睛也看不见了。失败了，还照样看不见。万一成功了，算是上辈子积善存德到这辈子，上天眷顾”。
何嬷嬷多么开通，竟然安慰起李郎中来。
“何嬷嬷，请把眼睛眯上，我现在给您的眼皮再消一次毒”，李郎中夹些洁白的棉花，沾些酒精，轻轻涂在何嬷嬷眼皮上。
“嫣然姑娘，请问你家有没有文房四宝？”西门庆见李郎中准备替何嬷嬷动手术，面向嫣然问道。
“文房四宝？”嫣然十分不满，狠狠瞪着西门庆。
这不是取笑我们吗？
没看到我家是茅草房吗？
家里唯一的宝物就是坛子里的酒了，这还是爷爷最喜欢喝的。如果这也算宝，那也只有一件啊。还什么文房四宝？
陈然见嫣然瞪着西门庆，知道她误会了，笑道：“所谓文房四宝就是纸墨笔研”。
陈然不说还罢，一说出来，嫣然狠狠剜了他一眼。
“用得着你来讲，谁不知道文房四宝就是纸墨笔研啊？”嫣然瞪着陈然，好像要把他吃进肚里似的。
“可是，你们看看，我这里有那些东西吗？”嫣然指指空荡荡的墙壁。
“我家里倒是有，可是”，李郎中瞧了西门庆一眼，为难道。
“算了吧”，西门庆不想再找麻烦，于是定下心来，强迫自己把李郎中动手术的要点默记于心。
寒风吹来，众人不由拉紧了衣领。
“嫣儿，烧堆炭火吧”，何嬷嬷感到了寒冷，吩咐嫣然。
嫣然瞅了一眼何嬷嬷，半天没动身。
“嫣儿，听奶奶的话，烧炭火吧”，何嬷嬷挪了挪身子，把背面向屋外。
不一会，嫣然把已经燃起来的一盆炭端过来，放到何嬷嬷脚下。
“嫣儿，把炭火放到西门官人跟少东家身边吧”，何嬷嬷双手向炭火伸去。
“何嬷嬷，我们就不用了。等下动手术，您会很冷的，还是让您烘烤”，陈然近前，把炭火往何嬷嬷身边挪了挪。
嫣然默默看着陈然做着这一切，没吱声。
“少东家，千万使不得”，何嬷嬷明显感到温度上升了，从微弱的视线里看到陈然把炭火往她身边挪，赶忙起身。
“何嬷嬷，请您还是面向外面，这样，光线充足，方便动手术”，陈然扶着何嬷嬷重新坐下来。
一滴泪挂在何嬷嬷眼角。
李郎中又用镊子夹些浸了酒精的棉花把何嬷嬷眼角的泪擦掉。
“何嬷嬷，请别再激动，如果流泪，没法动手术”，李郎中把脏的棉花扔到外面。
“好，好，好”，何嬷嬷连说几个好，端坐下来。
“何嬷嬷，我手里的手术刀浸泡过麻醉草药，不知道效果如何。有可能整个人被麻醉，也有可能只是眼睛局部麻醉。不管出现什么情况，还请您镇定，不必多虑”，李郎中双手放进酒碗里，清洗干净，拿起手术刀。
“请等一下”，一直在旁观看的西门庆道：“请问用一般的米酒消毒行不行？”
“不行”，陈然马上道：“一般米酒浓度太低，起不到消毒的作用，实在没有的话，可以用白酒代替”。
西门庆望向李郎中。
李郎中盯着西门庆，点点头。
陈然非常奇怪西门庆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
您不是医药世家吗？
至于哪些药物用来消毒，您应该最清楚啊。
有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陈然脑际。
去西门大药房讨要消炎药时，其药房先生端了一小蝶白色粉沫状的东西到西门庆跟前。当时他们说话神神秘秘，肯定有鬼。难道，陈然不敢往下想。
李郎中没理睬西门庆，手里拿着手术刀，对何嬷嬷道：“何嬷嬷，准备好了没？”
“李郎中，老身准备好了，请动刀吧”，何嬷嬷挪了挪身子，自认为光线充足时，抬头，对李郎中道。
“嫣然，麻烦扶着您奶奶，有什么不适，请及时告知”，李郎中对旁边的嫣然道。
听到李郎中的吩咐，嫣然在何嬷嬷身边坐下来，双手揽住奶奶，“奶奶，等您的眼睛治好了，我带您去县城逛逛。咱清何县城可大着呢，有很多商铺，到时，咱们扯几匹丝绸做衣服，穿上可气派着哩”。
何嬷嬷轻拍嫣然，“我的好嫣儿，有你这份心，奶奶就知足了”。
“嫣然，别跟奶奶讲话了”，李郎中站到何嬷嬷跟前，再一次仔细察看她的眼睛，“何嬷嬷，尽量少眨眼睛，我现在就替您动手术”。
“来吧”，何嬷嬷把脸扬了扬。
“一、二、三”，刚喊到三字，李郎中手起刀落，在何嬷嬷眼角轻轻划了一刀，有股细细的鲜血流了出来。
何嬷嬷不由轻嘘一口气，接着什么都不知道，头歪向嫣然，斜靠到她肩上。
“奶奶”，嫣然吓了一跳，大声喊。
“嫣然，放心，你奶奶应该是被麻醉了”，李郎中拔开何嬷嬷的眼皮，凑上去，仔细看了看。
“哦”，嫣然把何嬷嬷的头扶了扶，尽量让奶奶显得舒服点。
西门庆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生怕错过每一丝细节。李郎中按照人体结构，一刀一刀轻轻刮下去。不一会，把何嬷嬷的晶状物取出来，安装自己加工的人工晶状体，然后从药箱里拿出早已消毒的细线把何嬷嬷的眼睛缝合上。
这些动作，李郎中一气呵成。看得陈然目瞪口呆，西门庆也张大了嘴巴。
想不到年事已高的李郎中还有这一手，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替何嬷嬷缝合伤口，李郎中道：“嫣然，你奶奶的伤口千万不能沾水”，他一边吩咐嫣然需要注意的事项，一边打开陈然带来的消炎药，倒少许撒在何嬷嬷眼睛上。
“另外要注意，每隔一天就要换一次消炎药”，李郎中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洁白的丝绸，把何嬷嬷的眼睛蒙上。
“只有换药时，才能揭开丝绸”，李郎中把剩下的消炎药交到嫣然手里，“明天这个时候，我会过来替你奶奶换药。记得千万别沾水”。
“好的，谢谢李郎中”，见奶奶还没有醒过来，嫣然扶着她躺到床头。
李郎中收拾器皿，准备离开。
“这就完了？”西门庆好像还在梦中，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手术就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