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空气似乎凝固。
“然儿的话当不得真”，陈老爷捋一下黑胡须。
管家陈中手里提着已经咽气的黑狗呆立在院中，望着陈老爷。
夫人倒没觉得陈然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认为他年纪尚少，说话没经过大脑。
刘妈却觉得天要踏下来一样。
如果以前的契约都不算数，那老身到哪里安身？都快入土的年纪了，没有谋生技能，只有陈家才是安度晚年最好的去处。如果离开陈家，老身不是要去喂财狼虎豹了？
小玉瞅一眼少爷，心里在想：少爷说疯话吧。哪有沦为奴，不签契约的。
大宝跟二宝对契约是什么都没有概念，只是平时听说穷人家卖儿卖女才签那一纸文书。对于签不签契约，无所谓，反正一个样，成了别家的人，一辈子就是这个命。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富贵地主能收留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哪还在乎那一纸文书。
另外，两兄弟怀着报恩的心态，特别是前几天的酒席，陈家少爷让他们带回去那么多美味佳肴，让父母在有生之年尝到了佳肴是什么滋味，就已经很感激不尽了。士为知己者死，陈少爷能收留自己，当然愿意为他扑汤蹈火。
过了好一会，管家陈中提着那只黑狗的尸体来到陈然面前，恭敬站立。
“少爷”，管家陈中说：“按照宋朝历律，凡是进陈家大院的都要签契约，且还需官方大印才能生效”。
“管家，请问你们签了契约，是不是就是陈家的家奴了？”陈然问。
以前只是在小说或者电影电视剧中知道古代有这么个事，好像签了契约的人就没人身自由，也就是变成了家奴。主人想打骂或者处死都可以，还有的互相转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有什么人的权力，还有什么人身自由？
“是的”，管家如实回答少爷的问话。
“请问，你是不是陈家的家奴？”陈然问。
“是的”，管家不明白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连陈老爷都意外盯着这个老来得到的儿子。
“那既然是家奴，我是不是可以随时把您卖给别人，或者都不用找任何理由把您处死？”陈然提高声音。
“是的”，管家陈中莫名盯着少爷，不知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那请问您还有什么权力，有什么人身自由？”陈然激动了，大声的朝着管家吼道。
人的权力？
人身自由？
全院的人个个面面相觑。
闻所未闻。
人的权力是个什么？
人身自由又是什么？
整天吃不饱穿不暖，哪来的人身身由？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陈然见大家如坠云里雾里，耐着性子解释：“如果废掉这个契约，你们不用被可恶的地主剥夺人身自由那该多好。也就是你们可以在地主家干活，但与地主只存在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这样，地主就没有权力打骂你们，更没有权力决定你们的生死。你们想去哪家地主家做事就去哪家，只要是自己觉得哪家地主更好。”
什么？
可恶的地主？
少爷竟然说地主可恶？
这不是在骂自己老爹吗？
陈老爷听见儿子骂可恶的地主，皱了一下眉头。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没人相信少爷的话。
少爷还是太年轻了，说话没轻没重。
陈老爷就很好了，只要没犯太严重的错误，他可从不打骂家奴。
现在如果废掉契约，叫我们去哪安身？
管家陈中把黑狗交给走过来的一个家奴，双手垂立，“少爷，契约不是随便就能签的，需官方盖上文书，你说废了就废了是不可能的。”
“你们签的契约不合法”，陈然急了，忘记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人。
“不合法？”陈老爷生气了，“管家，把大宋历法请出来”。
管家陈中急急忙忙把宋朝历法搬出来，戴着老花眼睛，不停的翻阅。
“依据大宋历法”，管家一边翻转，一边当众朗读已经发黄的不知是哪年哪月印刷出来的线装历法。
“玉姐，如果你签的所谓的契约不算数，不用受陈老地主的欺压与打骂，愿不愿意？”陈然气得把希望之光盯向小玉。
小玉不敢直视少爷的眼睛。
少爷总是有奇谈怪论，但好像又很有道理。远的不说，就说最近几天叫我别裹脚。自从听了他的话，双脚还真轻松了许多，没以前那么疼痛了。
只是，现在提出那个契约作废的话，真不知道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打骂算什么，只要让我有口饭吃，能活下去，打骂算是轻的了。犯了错，就得承担责任，如果主人要处死我，那也是绝无二话。
陈然见小玉的眼神相当迷茫，知道自己已经败下阵来。
唉，想要废除一切不合理的制度多么困难。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陈然想起了读书时政治书本上这句话。
对，如果改变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就可能不会存在这些没有人道的条条框框了。
一个念头在陈然脑海中一闪而过。
哼！
走着瞧！
等有一天，老子迟早要让你们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你们知道到什么是人的权力，什么是人身自由。
大宝跟二宝两兄弟听着陈然的奇谈怪论，从心底里佩服起这个只有五岁大的少爷。别看少爷出生还不到几天，就凭他的言论，将来绝对是非等闲之辈。
“唰、唰”机械性的扫地声响起。
听见讨厌的声音，陈然气不打一处。
“死糟老头，给老子滚！”陈然为刚才没能说服大家废掉契约而烦恼。
“然儿，休得无礼”，夫人大声呵斥儿子。
儿子年纪尚小，能提出不同见解实属难能可贵，但不能因失败而对人不礼貌。
陈然在气头上，听不进母亲的教训，见糟老头故意装作没听见，还在机械性的扫地，气得飞起一脚踢去。
一招旋转无影腿非但没踢着扫地老头，陈然自己却来了个狗啃屎，一头趴在地上。
大宝跟二宝见少爷倒地，急了，不分青红皂白双双扑向糟老头。
就在兄弟二人即将一左一右抓住糟老头肩膀时，只见糟老头不急不忙的一闪，大宝跟二宝的头互相撞在一起，痛得摸摸额头。
小玉见少爷来了个狗啃屎，慌忙跑过去准备拉起他。
陈然摆摆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恶狠狠瞪着糟老头。
“大宝，二宝，别打了，咱们打不过死糟老头的”，陈然见俩宝兄弟毫不犹豫就替自己出头，充满了感激。
俩宝兄弟摸摸头，互相看了一眼。
糟老头用的是什么功夫？
没见他如何动作，我们就相撞了。
这老头不是省油的灯。
听少爷说打不过他，只得退到一旁。
管家还有刘妈和夫人从没见过扫地老头露过功夫，刚才俩宝扑过来，被轻易的给化解了，感到不可思议，还以为自己眼睛看错了。
“不管怎样，大宝跟二宝就不能签！”陈然站起来，耍起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