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巴佬逛青楼,既兴奋又茫然。
兴奋的是想不到传说中的青楼竟然好比皇宫一般,只在梦里见过。茫然的是,却不知道从哪里入门,显得笨手笨脚。
敢死队员跟陈家大少爷经常生活在一起,已经熟知他的性格,便开起玩笑来。
“咚、咚、咚”
传来阵阵轻微的敲门声。
“陈公子,陈公子,梦露姑娘来了”,见敲门无响应,老妈子大声叫喊。
陈然打开门,却见一位素颜少女,怀抱琵琶,满脸不悦,无精打彩躲在老妈子身后。
老妈子把姑娘往陈然跟前一推,“还不给陈公子请安!”
陈然最怕古代人的礼节,瞅了一眼低头的姑娘,赶忙道:“算了,算了”。
老妈子狠狠瞪了一眼姑娘,马上堆上笑容对陈然道:“陈公子,小姑娘家不懂事,请见凉”。
陈然侧身,微微躬身,“姑娘请进”。
怀抱琵琶的姑娘也不正眼瞧一下陈然,低着头,从他身边像一阵风般闪身而过。
“公子慢慢享用,酒菜马上就到”,老妈子朝陈然鞠躬,伸手把房门关上。
屋内,敢死队员见一个小姑娘抱着琵琶进来,都尴尬的站起来。
小姑娘感觉到了屋里异样的气氛,抬眼一看,微微吃惊。
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个的穿着普通,往地上一瞧,每个人居然还是草鞋,哪怕是一双像样的布鞋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好看的杏眼红了,两滴晶盈的泪珠从双眼角像珍珠一般掉落下来。
众敢队员慌了,不知所措,赶紧搬来一条凳子,伸出衣袖擦了又擦。
“姑娘,快请坐”,稍微胆大的敢死队员呼吸急促,脸颊绯红,朝小姑娘伸手作邀请状。
“多谢哥哥”,小姑娘更加悲切,泣不成声。
站在一旁的陈然,最见不得女子的眼泪,赶紧走到屏风后面,打开窗户,眺望夜空。
“姑娘,是不是我们为难你了?”敢死队员都是穷苦人出身,见小姑娘泪眼婆娑,还以为是自己冒犯了她,个个不敢离得太近。
“众位哥哥,小女子不才,先弹一曲琵琶行替哥哥们解闷”,小姑娘擦干眼泪,勉强微微一笑,把琵琶抱于胸,纤纤手指轻轻试了一下音调。
浔阳江头夜送客,
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
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
别时茫茫江浸月。
一曲终未了,凄惨委婉,愁断人肠。
敢死队员虽然不知道小姑娘唱的是什么歌词,但听出了曲中忧伤的情绪。
老妈子在中途命人把酒菜送进雅间,陈然悄悄在姑娘身后坐下来,眯上双眼,聆听乐曲。
曲音绕梁,余味无穷。
陈然沉浸在幽音变调忽飘洒的诗意中忘乎所以。
众敢死队员觉得非常好听,全身骨头都是酥酥的。
怪不得烟雨楼的生意会如此红火,只要听到这首曲子,哪怕现在就去死,那也是值得的。
敢死队员的心情,不可能像陈然那样充满了诗情画意。
世人解听不解享,这个世人,当然是指像敢死队员这些大老粗们。但是,他们却听出了曲中的情感,面前的酒杯竟然索然无味。
曲中意,酒中情。
那就是说,还缺少一份情感。
“好,好!”
曲尽,音未停。
敢死队员从余味中缓过神来,拍手叫好。
“太好了,唱得太好了”
拍案叫绝,这就是敢死队员给姑娘演技最好的赞赏。
陈然来到姑娘跟前,“姑娘,好手艺。请问你就是妈妈说的梦露姑娘?”
刚才沉浸在表演中的姑娘,突见一位衣着鲜丽的公子站到面前,眼睛不由一亮。
从姑娘那双闪亮的眸子里,陈然看到了玉姐的影子,不由激灵一下。
那双眼,清澈如泉,竟然能照得见人的影子。
先前被老妈子强迫过来的时候,怀着一肚子的不情愿,没有注意到陈然的存在。现在,陈然突然站在面前,好像有种晃若隔世的感觉。
“正是小女子”,梦露姑娘起身,朝陈然来个万福大礼。
陈然刚要挥手制止,可是,人家已经欠身行礼了。
被穿越那天晚上,嫣然不就是这样朝自己行的万福大礼嘛。
最近,陈然多愁善感起来,触景生情,又想起了穿越那晚的一切。
“请问小女子为什么把白居易的琵琶行弹得如此凄婉?”陈然欠身,朝梦露深深一鞠躬,坐下来,问道。
梦露慌得又起身来个万福大礼。
陈然竟然不觉得这个礼节令人讨厌了。
见梦露姑娘只是行礼,却不作声,只得绕开话题。
“姑娘,请问梦露是不是你的真名?”陈然问。
梦露姑娘不由朝陈然多瞅了一眼,低下头,“正是在下的大名。”
陈然从前世小说里知道,凡是青楼女子,不可能用自己的真名。如果姑娘能用自己的真名,那可是破天开荒了。说明梦露姑娘在烟雨楼的地位非同一般。
“姑娘并不是本地人氏,请问祖籍何处?”陈然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询问人家的家底,好像在审犯人似的。
梦露姑娘微微抬头,一双亮亮的眼睛开始大胆的盯向陈然。
“祖籍河南,跟随父母逃难到此,可是,没想到经过景阳岗时,父母为了保护我被老虎害死。没办法,只得流落到这种地方,卖艺为生”,梦露姑娘在陈然面前敞开心扉,说出了悲惨的境遇。
同样的境遇,在敢死队员们身上经历过。
杏花村的村民,不知道有多少人去山里砍柴被老虎伤害了。
听到梦露的遭遇,个个义愤填膺。
“姑娘,这可是青楼啊,你这么有才艺,怎么能来这种地方?”敢死队员想不通。一个才华出众的姑娘怎么会沦落到青楼,靠卖唱为生。
“天下之大,有我容身的地方吗?”梦露抬眼,盯着朝她发问的敢死队员。
敢死队员沉默了。
一个姑娘,在清河县无依无靠,叫她以何为生。
陈然也沉默了。
这就是现实,非常残酷的现实。
一边是夜夜笙歌,一边是零落飘荡,无处安身。
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
陈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歌词。
“少爷,请梦露姑娘去咱们村好不好?我们几个养活她”,富有同情心的敢死队员斗着胆子向陈然道。
梦露一听,朝敢死队员深深看了一眼,忙道:“不馁,不馁。我一个女子,只会弹琴说唱,不会别的,会给众位哥哥添麻烦。再说了”,梦露姑娘欲言又止。
陈然从梦露姑娘的言谈中马上猜想到了什么,问道:“梦露姑娘,请问你跟妈妈是不是签了契约?”
“父母被老虎害死后,我肯请妈妈派人帮忙寻到了他们残缺的尸骨,买来上好棺材让他们入土为安欠下了一笔债”,梦露姑娘道:“不得已,只得跟妈妈签下了契约。但是,我也有约在先,父母尸骨未寒,须守孝三年才答应听凭妈妈差谴。守孝期间,只卖艺。”
陈然朝一个敢死队员道:“去把妈妈叫来。”
敢死队员一听,知道有戏,赶忙打开门小跑出去,找来老妈子。
“陈公子,请问有什么侍候不周的地方?”老妈子进屋,感觉到屋内气氛异常,还以为是自己哪里照顾不周,把财神爷得罪了。
“妈妈,请问在您烟雨楼要替姑娘赎身需要多少银子?”陈然开门见山,直接问老妈子。
老妈子愣住了。
啥情况?
还有人替烟雨楼的姑娘赎身?
谁有这么好的命?
老妈子想不通。
这些年来,卖到烟雨楼的姑娘有几十个,还从来没有人替她们赎过身。
今儿个是不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陈然见老妈子茫然,指着梦露,“老妈子,我要替梦露姑娘赎身,您开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