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络老哥:
见信安。
十三和我说,我们一起去高卢殿里的通风管里看一看。然后她拿出了一瓶水。
熟悉的蛋糕的奶香味让我意识到十三从白房子里带回了一瓶变小药水。
因为只有超过一定重量才能开启前往白房子的高梯,所以她一定是喊上了谁和她一起去的;但我没有问她是和谁一起去的,然后她又拿出了变大蛋糕。眼神虔诚。
我原本打算今天上一趟海警学习的课,但是最终被十三说动,和她一起跑进了高卢殿。
距离上一次来高卢殿,我已经忘记过了多久了,我思念苏歃血,如同那些躁动不安的鸽子,打开高卢殿的大门,就会一哄而散。他的雕塑一尘不染地傻乎乎地靠在那面墙的正当中,肥胖,却让我想哭。
“想好了吗?”十三问得郑重其事,好像我们要去做一件一去不复返的事情。
我笑着抢过水就喝了一口以表决心,紧接着我的身体就变小了,变得很小很小,通风口在我视线里成了一扇审判之门。
我蓦然想起昨天的梦来,那黑压压的通风口,和那栋压抑的旧楼一样,往前走,就充满了各种可能。
十三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我们缩成了一般大小。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保护好蛋糕了。”我说。
“不可能再赞同。”十三晃着手中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两块蛋糕。
视野变得有些暗了,越靠近通风口,鸽子身上会有的家禽类的味道越来越大。这是一种潮湿的鸽子食的腥味,还带着臭臭的鸽子屎的味道,夹杂在通风管道的金属锈味之中。
很快,我们的视野彻底暗淡下来,没有了光,我们走在通道里,如同走在谎言的边缘。
“开手电吗?”十三忽然问我,我没想到她会带那种东西,问懵我了,我随后答了一句“不开”,反应过来之后又向十三纠正:“打开它。”
于是我们的黑暗终于有了一点点光亮,整个通风管道在手电筒的微光里呈现出一种哑灰色,空气中的味道并不潮湿,但是管道内壁却是湿漉漉的,夹杂着一些掉落的羽毛,宛如地狱屠宰场。
我们一直走的是直线,没有岔路,没有拐弯,空气中鸟类身上常有的腥味忽浓忽淡。
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地上偶尔会有积水,积水前面是因为踩在积水上弄湿了爪子才形成的爪形水渍。水渍一致向外、整整齐齐,仿佛这凌乱的一切是今天早上才形成的。
“感觉走不到尽头一样,和白房子底下那个通道相比,好差劲哦。”十三晃手电筒玩,光线在昏暗的通道内晃来晃去,碰巧的是一不小心就扫到了内壁上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幅画,无头的马和穿着黑色盔甲的恶魔使者。使者挺拔地牵着身旁的战马,然而他脚下却是一头八头蛇的尸体。八谷咲妖龙,这头巨大的蛇怪的名字,一般被认为是某种强大的妖怪或祸神、一种能带来灾难的凶猛巨蛇,有着八头八尾的可怕外貌,能把八个山谷和八个山岗填满,眼睛像红色的灯笼,身上长着青苔、桧树和杉木,肚子总是血淋淋,如同已经腐化。阑邺神话中的英雄杀死巨蛇之后将它腐烂的身体撕烂扔在了大海里,只留下了巨蛇的脊骨,制成了阑邺历史上最著名的宝剑——梦薙。
可是无头战马的传说却是克罗特神话里的故事,有人说无头战马和无头骑士相对应,但其实这是两个完全没有联系的故事。
无头战马是曾经远番国进贡给查理曼大帝的优质烈马,查理曼大帝很喜欢这头烈马,它有着绝对健硕的身材和所有人都啧啧称奇的优质毛发,甚至还跟着查理曼大帝上过战场,在战场上它表现得英勇神武,所向披靡。
可是有一天夜里,专门饲养这匹宝马的马夫被人有预谋地灌醉了,他摇摇晃晃地回到马厩里喂马的时候,浑身酒气激怒了烈马,烈马在马厩里开始狂躁不安,最后冲出了马厩,逃出了皇宫,当时皇城刚好宵禁,大门落下的时候将这匹马的头部给削了下来。
但神奇的是,这匹马并没有死,它横冲直闯地还是离开了皇城,消失在了山林里,它留下了一路鲜血,黎明时分,那一路鲜血都自燃起来,因为无法扑灭,演变成来一场大火,而更恐怖的是,马血燃烧的是黑色的火焰。
以至于人们提起无头战马的时候都说,这是一头来自地狱的马,是恶魔使者的坐骑。
克罗特神话和阑邺神话杂糅在一起听上去显得很突兀,但这幅画却没有什么违和感,就像是有勇士骑着战马斩下了八头蛇的头颅而已,不需要进行任何神话回溯。
我问十三:“可是为什么是八谷咲和无头战马?”
十三也不大清楚。
我们把我们的疑问记下来,同时在不远处就走出了通风管道。我们来到了一处神奇的秘境,第一眼和我所见的乐郡海湾无他,一样是长林丰草,但见碧峰叠翠、古木参天。因为我们都吃了变小药水,所以所见都极大。远处参天的古树根上盘根错节的藤缠绕着,像极了传说中绕云而上的八谷咲。这是鸽子们栖息地的真相,安努恩海底大狱却还连接着这样的地方!
我问十三她完全可以搞到小型的摄像机器,为什么不绑在鸽子身上。这样它们回到栖息地时就能看到栖息地的样子。
十三无奈地说,鸽子们精明得很,它们会感受到绑在身上的任何异样,并且很快地拆掉它,没有小摄影机能在鸽子们回到栖息地时还能安然无恙的绑在鸽子身上。
这是一群反侦查力极强的鸽子。好像被饲养者催眠过一样,对这方面有很强的戒备心,所以想要探寻通风口的另一端,我们没法把希望寄托在鸽子身上。
它们也许不是鸽子,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十三拍了几张照片,我们跑到古树边,在它的树根上极目远眺,看到了树后的悬崖之下,迷雾笼罩着的是像树的年轮一样的没有尽头的白色的迷宫。
我和十三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白色年轮迷宫的中心就是我们探寻的白房子的第一间、一轮轮向外延展,没有尽头。
我们无法形容白房子到底是什么,说它是始源之王的心脏也并不贴切,因为每一间白房子内部都有一根血管,那些狱犬之窗的尽头才是心脏。
我们没有继续探索,站在悬崖边又随意拍了几张照片就通过通风管道回到了高卢殿。那时是下午两点五十五。我们没有来得及吃午餐,但是变大蛋糕却也填好了我们的肚子。
我们把照片给藤原蝶还有阿道夫他们看。当然现在最有发言权的,只有藤原蝶。
她问我们有没有去悬崖下看看。十三瘪瘪嘴:“我们没能带上绳索,不敢徒手攀在悬崖上,万一一不小心掉下深渊,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藤原蝶说我们下次要是再去的话,一定要去探索悬崖之下的秘密,我们问她的时候她只保密,非得给我们卖关子,这让很不舒服,就想明天再去一趟就好。
我几乎害怕地想,苏歃血会不会就失手掉在了悬崖下的深渊里去,我要不要去救他?
第一百四十一封信,晚六点四十七,鳕鱼排一如既往地好吃。
问候嫂嫂,问候忘化,问候喜帝,一梦混沌,烟火缭乱。
越想越好奇的苏缨♠
2020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