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络老哥:
展信安。
当第一封信真的被同意寄出去之后,舒巡管直接爽快地给了我还没有开封的一盒新笔和一沓信纸。
我是从她的工作证上知道她的名字的,舒若叶,原常安国防海军驻守队二等军官,由于能力出色,是安努恩监狱巡管的特派员。
安努恩一共五个大区,每一个大区一个巡管,而舒若叶也是五个巡管中的主管。
这沓信纸让我想起了陆谷呈,这个怪老头子会用那些新的信纸给谁写信呢?
今天的早餐,我得到了洛尼蒂亚风味烩茄浓汤和烤全麦吐司。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味,汤汁是番茄和苹果还有黄油奶酪一起炖的,藏着五分熟的鳕鱼肉末和洛尼蒂亚深海贝蚌肉粒;全麦吐司只烘烤一面,吐司皮初烤呈现金黄色的时候,再刷上一层鲟鱼籽酱,然后再烤成焦糖色。
我和十三坐在食堂里吃光了它们,当然也可以打包带到任何地方去吃。“这太随意了,这还是个监狱吗?”我这样问十三。
“这里不是监狱,这里是地狱,正因为我们都已经死了,所以监狱长便不再约束我们了。”十三这样回答我,原本嘻嘻哈哈的她,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亦变得严肃。
安努恩四壁是金属色的,会反射灯光的玻璃构筑物也变得如同熔金,当它们呈现出锈红色的时候,我仿佛自己就待在那凌晨五点四十九分的朝霞里。如果地狱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我也选择自甘堕落。
安努恩的哈伯德副监狱长是个内心十分少女的黑人壮汉,他或许看起来是安努恩里最凶的人,但他的爱好却是和克里斯蒂娜检查员一起煲周六晚上的狗血家庭伦理言情肥皂剧,然后两个人一边哭着,一边骂渣男男主。
那个肥皂剧是我们常安国产的,女主还是当红新晋小花严霜瘦,虽然我很喜欢她,但她接的电视剧我一部都不喜欢,我觉得严霜瘦也自甘堕落了。
哈伯德和克里斯蒂娜看的是未被翻译的常安国语版,我严重怀疑我要是问起他们这件事,他们一定会用“要学习常安语”这个借口。
早上九点过七分的时候,我和十三在活动场的南部看到了哈伯德副监,十三说:“你去邀请他喝下午茶的话,你还能知道更多关于苏歃血的事情,哈伯德很乐意提起苏歃血。”
结果我得到的消息却是:一年半之前苏歃血的确来到了安努恩,但三天三夜的派对让所有人都不得清醒,谁也不知道苏歃血到底去了哪里——当所有人都醒酒之后,苏歃血就不见了踪影,大门处没有任何他越狱的痕迹,时刻警惕守卫在安努恩海底监狱上空的巡逻海警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逃离。
“嘿,苏歃血那个完蛋玩意儿从安努恩蒸发了!”哈伯德精致地端起盛着新奥兰维多利亚花茶的粉红色瓷杯,皂白分明的眼珠子瞪得老大,这时,他的脸充满了喜感:“我还没来得及要一个签名!”
你看看,这是一个副监该说的话吗?
克里斯蒂娜评价苏歃血是个资深的催眠师——他把所有人都催眠了,让大家都相信他是一个遇到海难并且获得了新生的海盗,但其实他只不过是带着他的船员从安努恩越狱了而已,然后还给亚联带去了一个引起轩然大波的关于黑猫的奇迹传说。
不过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奇迹,哈伯德说除了他们,没有谁能活着从安努恩越狱回到大陆上去。
而后,克里斯蒂娜还从衣兜里掏出一瓶葎蓟荆香味的香水喷雾瓶给我,她说这是她新弄到的,味道很好闻,香烟味最好还是用这种花香盖一盖。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瑞莎的房间这几天都没有烟味传出来,倒是传出来了清艳的荔枝玫瑰香。
看来克里斯蒂娜很喜欢葎蓟荆,她点的下午茶也是葎蓟荆花茶。
我今天领到了我的新狱服套装,在档案室完善了我的资料,我看到我的罪行那里写的是“海盗罪、越狱罪”,档案室的负责人樱田共谷把我的身份照片拍得很好看,照片里左右两边留的间隙也是一样宽,这对强迫症十分友好。
之后我还领到了我的课单——
两天前舒若叶拿了给我一张选课表,让我在上面选择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工作课业,目前一个月我的工作有万元寺的清洁工作、木工作业、海警学习。
海警学习是听十三说起克塔伊斯其实曾经也是安努恩的犯人之一,只是后来表现不错减刑出狱当上了南凤凰海的巡逻海警后选的课,你说我学习了之后,是不是就能打败克塔伊斯了?
拿到课单之后,我就去参观了一下万元寺,是舒若叶引导我去万元寺的,因为安努恩太大了,我一个人会迷路的,就算我脑袋里装着一个指南针也无能为力。
我看到烟熏般的黄烟坐在远处黑紫色的高楼上,这是万元寺独有的景致,来自万元寺大坪中央的焚香炉。
踏入属于万元寺管辖的区域后,地板砖都是黑色做旧的碎石砖,空气充满了铁锈的颓废,寺庙的大门也不是纯正的朱砂红。那黑紫色的高楼,就是大悲殿,只是里面金色的大日如来在年月尽头变得有些残缺。
连地狱里的寺庙也斑驳了,这的确是令人沉痛的消息。
如果我选了教化课,我会在那大悲殿里听教授读着讲述救赎之道的经书,并颂唱充满宗教信仰的歌;但我选择了它的清洁工作,所以即将得耐心地悬挂在半空,将刷子用在如来金雕掉漆的地方。
我站在金雕脚下向那如来金雕说明,我没有信仰,无法感受到神带给信徒的力量。
那时我仿佛得到了他的回应,他说——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没有信仰,他们的信仰在嘴里,在脑袋里,在任何地方,就是没有在心里。如果一个人开始把信仰装进自己,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抑或是自我意识过剩。
潘十三刚刚给我看了她和严霜瘦的合照,照片上的那两个姑娘,都很好看。
她的墙上还贴着一张严霜瘦的海报,据说是从哈伯德那里弄来的,她和哈伯德还有克里斯蒂娜应该都是严霜瘦的粉丝。
“这张合照不能给哈伯德他们看,他们会嫉妒我的。”十三说。
第二封信依旧写于我的单人床上,我依旧抱着那一盆女巫之心,依旧闻着从隔壁飘来的荔枝玫瑰的花香,我想我明天得去跟瑞莎打个招呼了。
问候嫂嫂,问候忘化,问候喜帝,愿星空当被。
被指导了信尾应该先写署名的苏缨♠
2019年7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