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封信
巫马笑笑2020-06-18 16:232,404

  亲爱的苏络:

  天地人鬼神佛魔畜

  摄镇遁物化阴阳空

  我推开小卖部的门,就听见阿道夫在用并不标准的常安语反反复复参悟这十六个字。

  摇头晃脑着,像在念着一首意味深长的诗。紫色的树枝上生长着柰李,安努恩里,美是随处可见的。

  我知道他又新翻到了一本小说,而那本小说我也知道,只不过我刚刚才开始看,连《鬼吹灯》第一部还没有看完,就被我搁置了。

  我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比起书,我更喜欢电影。因为我的想象力并没有电影里的特效那样好看。

  光明和清澈的场景在我脑海里总是只是一闪而过,而我并不能抓住它。

  我始终不能将我的想象力永久地保存下来,上一秒和下一秒的城墙也没有办法成为安静不动的一帧,难得想到一些空中的灯塔,下一秒就有可能忘记它长什么样子。

  它流逝在宇宙消失的边缘,大抵是世界异化的结果。

  我停留在风沙之中,需要一些指引;一旦被打断,热闹的化羽街就会变得荒凉。

  化羽街是浅羽街的临街,关于化雨街,曾有一个侠客的传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从北方而来,带着一身煞气,一直杀到桑城,最终在这条街的尽头竟然浑身是血地羽化成仙,化羽街因此得名。

  这名侠客最终成了神话传说里的杀神。

  所有人都说只有行善积德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神,而修习不易,也要求内心古井不波、羚羊挂角,满身戾气的人怎么还让他羽化成仙呢?

  然而桑城的人都承认了这个矛盾的传说,也懒得质疑。桑城不可理喻的事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无根的传说。

  阿道夫说这系列的悬疑推理小说囊括了传统的常安民间民俗文化,十分常安,值得好好研究。

  我自然很欢迎他来研究常安的故事,而对这十六字风水秘术的研究,也会为阿道夫推开一扇崭新的大门。

  我不了解风水,但风巽土艮这些字我还是知道的,一个八卦图便有千万变化,每一卦、每一占,加上各种天时地利因素都会有不同的境遇,阿道夫想研究下去,没有穷尽的一天。

  八卦风水里每一个文字都值得阿道夫研究好一阵子了,如果只用le–vent来表示风,那是远远不够的,而单单一个巽字的表达就会把阿道夫搞疯的。

  晚上七点三十一,我和十三在活动场上围着白色的石灰线散步,活动场旁边放了许多油漆桶,看来狱警们想要翻新一下活动场了。

  我知道,这些油漆桶会用在活动场四周的网墙上,网墙上有一些白色的漆都脱落了,露出了黑色的铁锈皮屑,如果不用白色补充,大概又会有些奇怪的秘密从这些铁锈中跑出来吧。

  不过我们也不会在意的,安努恩里的秘密太多了,就像满是不合逻辑的桑城,大家都已经不在意多了什么的。

  珉渡和他的那伙朋友围在油漆桶旁边打着扑克,热闹无比,我不知道他们的规则是怎样的,只知道他们打轮流牌,输了一局就退下来换下一个人来。

  他们用热闹的班西语互相调侃对方,吸引了好一些人前去观战,我和十三每次经过那里时,十三也会好奇地凑上几眼。

  冷线条的西尼尔坐在旁边一个油漆桶上,而乔希正在操场上跑步。他已经从在散步的我和十三身边经过三圈了,每一次都比之前要气喘而虚弱。

  乔希开始不吃感冒药了,他想要戒毒了,所以正在通过各种方式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西尼尔玩一会儿手机,又抬起头看乔希,每次看乔希的时候,脸上都会带着柔和的笑,就像悠子看希罗一样。

  乔希就是西尼尔的猫,坚强而可爱的猫。

  那只猫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锻炼着自己,即便逐渐没有了力气,也还在坚持,似乎马上就要倒在跑道上了。

  不过每次看到坐在一旁看着他的西尼尔,又振作了起来。

  十三看我似乎对西尼尔有些感兴趣,于是对我说:“我也是服刑之人,自然没有什么资格对他们说三道四的,只是西尼尔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的善茬,不然他怎么做到在缉毒刑警眼皮子底下带货溜走的。”

  “毒贩和吸毒的人固然可恶可恨,但西尼尔和乔希,我却也不讨厌他们。”我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观察西尼尔和观察曾重一样有趣。

  就像我知道藤原榊的内心里那只恶魔,我依旧不觉得他讨厌。

  好坏都是相对的,但本事却是真的。

  无论他在亚拉甘达上做过什么,在安努恩里,似乎已经不存在善恶之分了,这大海深处的蛋壳,仿佛是一个与沉思不相称的精神道场。

  他们尽可能把自己所有面都显示出来,暴躁的、狡猾的、残忍的、冷血的、傲慢的,或者温情的、认真的、善良的、热烈的、真诚的……这是一群人逐渐死去和沉默的过程,是一个漫长的遗忘。

  我始终明白百年之后,我们都是空无,在狭长的风眼里,死寂成迟暮的星星。大概很多年后,贤者树还在生长,树枝像挥舞的手臂一样祈祷着上苍,龙女坐在贤者树下,向月亮祈福。

  她神情悲怆而苍凉,最后始终不能释然月亮为神罚之火而死。

  我站在寝室外的走廊上,玻璃窗上映着我的影子,以及透过玻璃窗,我还看到了对面宿舍楼的走廊上正在向这边看的黑色身影。

  我想她也看到了我。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是吓了一跳的,从她淡然的反应来看,似乎毫不在意被我看到她正在看向这边,那么她一定是知道我的人,如果不是最近盯着我的人,那一定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我脖子上的银鱼钥匙开始发烫。

  银鱼钥匙放在哪里我都不放心,于是索性要来一根黑绳,挂在了脖子上。

  耳边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就像是平常的下雨声,而银鱼钥匙也越来越热。银鱼钥匙发烫不是幻觉,但耳边的雨声一定是的,这些如黑白上的敲击声,弹奏着一首陌生的曲子。

  巴别塔,空中花园。

  我不知道这是否和那个黑色身影有关,可那个黑色身影还在一动不动地看向这边。因为她身后的寝室里开着灯,所以我才可以清楚地看清楚她的轮廓,大抵一米七的身高,扎着丸子头,瘦弱,嚣张。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零七分,第四十八封信写于我的单人床上,十三坐在我的凳子上吹着刚洗的头发。橙花味的洗发露真的很香。

  问候嫂嫂,问候忘化,问候喜帝,愿辰霞清静、渺而恒温。

  苏缨♠

  2019年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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