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忘化:
见信安。
布鲁戈大楼三楼,会动的油画变成了另外一副。
既不是十三的那个高楼大厦与星夜云雾的画中世界,也不是我的幽暗废弃黑色花园。
画变成了一幅人物肖像。
画中的人是个男孩,背景是尽可能现代化的布局,作画手法却是十八世纪伽罗尔斯克的古典油画。
钚尹。那幅肖像的名字。
也是画中那个带着耳机的男孩的名字。
“往回退!”
“在往回退啦!”
“好好好……”
焦然最终没有收住,眼睁睁地看着电脑里自己控制的游戏角色又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脚踩空,从悬崖跌落下去。
不过焦然并没有破口大骂,一只手不急不换按着空格,虽然角色依旧在下落,还根本抓不住悬崖突出的棱角。
钚尹看不下去,接过他手上的键盘,只见他轻松按动着键盘,就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角色,完美地攀爬在了岩壁上。
“不会的话,要不要我这个老手教你啊?”钚尹坏笑着对焦然说,结果却引来焦然不屑的眼神:“我就打着玩玩,不用那么较真吧?”
钚尹表示无奈,继续操作角色安全落地。
焦然沉默了很久。
“尹,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是我们在玩这个游戏吗,还是游戏在玩我们?”
焦然留下这句话,离开了房间。
钚尹依坐在电脑前,起初并没有在意。
这个世界,不是地球,钚尹早就明白。
在那之前,他也坐在电脑前,只是打着游戏,在稍一慌神后,就来到这里。
是安努恩世界,还是镜中世界?
抑或和无休无尽的梦一样,只是一个精神纬度,只是存在在精神世界里的一串会溺水、会坠崖的数据?
这个身体叫钚尹,这个世界,是个极其像他之前玩的游戏世界的地方。
他们说,他们要回去,但不知道要回哪去。那些人也是众多数据中的一串。他们没有过去的记忆,只是这个颠倒的世界中已经分不清颜色的人。
他知道,这个身体,也是重生的。在一堆数据乱码的尽头,一个人喊着钚尹的名字,最终和绿色还有红色的节点一起,被冲刷得了无踪迹。
是始源之王在背后操控一切。
钚尹作为“穿越者”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同时这副身体还是一名“重生者”。
那堆乱码,是这个世界的终点。数据高台上,屹立着令人恐惧的始源之王的身影。但谁也看不清谁。
记忆中曾经闪现过数个片段,沉重的机甲,机械女音喊着“组装成功”,然后所有人一起冲入漩涡。他从记忆里读取了一些空前的战争的记录,一波一波机甲报废,一个一个队友被永远留在里面。
他怀疑自己本身就是钚尹的一部分,在那场战争的冲击下,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碎片脱离了身体,反复重生了N次,而每一次的尽头都是湮灭在了绿色的数据流中;而一部分穿越成了地球人,最后又穿回了自己的身体,所以完全没有不适感,反而觉得特别踏实。
但这件事本身就是具有强烈不确定性的,他什么也不能判断。
当他将这些数据重新压下去的时候,焦然将他从寝室里喊醒。
他就是这样进入了钚尹的身体和钚尹所处的世界里。
可是钚尹的目的,他并不知道。
只是脑海中一直有一个意识,希望能够完整地拼好一幅拼图。
到底是什么拼图呢?
但太阳照进了阴霾,他沉郁的思考忽然被打乱了。
“你怎么又在阳台养壁虎!”日常闲聊一样的话从嘴里脱口而出。他表现出了不耐烦的样子。
“我给你去找了一个兼职,去加入电竞队吧!”焦然迫切地说:“你那么厉害!”
“不准养壁虎!”钚尹重申了一遍。
“因为其他宠物都被那些没眼力见的家伙们吃了,我就只能养壁虎了。”焦然瘪瘪嘴。
焦然是钚尹的室友,是同居人。和钚尹一样学习着机甲操控。但焦然的性格极其古怪,喜欢养诡异的虫子。
上周焦然忽然拿新品种的飞虫在这里养,钚尹觉得飞来飞去的很烦,就单独用隔离蹭将飞虫关在阳台。
“那你就控制好你的小宠物,要知道阳台这边是我的房间,我不希望他们爬上我的床!”钚尹下了最后通牒:“不然请你搬出去。”
事实就是,焦然的壁虎又被蜥蜴给吃了,然后焦然又养起了蜥蜴。
焦然游戏打得很烂,养这些玩意的技术也很烂,他从来控制不住蜥蜴的动向,而钚尹买的帐子还是个便宜货,所以没能阻止住蜥蜴,还是让蜥蜴爬上了自己的床。
蜥蜴粗糙的皮肤让钚尹觉得恶心无比,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这时,我与钚尹相联通的神识在钚尹的一声大叫之后断开,我的大脑猛地抽搐了一下,回到了布鲁戈大楼的走廊上。
十三问我,这个安努恩大狱真正关着的究竟是只是我们这些犯人,还是一些别的东西?
我答不上来,深究这个问题令人头疼。我脑袋里只剩下了焦然那一句“是我们在玩这个游戏吗,还是游戏在玩我们?”
第九十三封信,源于一场与画中世界奇妙的接触。
问候老哥,问候嫂嫂,问候喜帝,愿常安安。
现在头有些疼的苏缨♠
2019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