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络老哥:
台启。
我梦见我现在油菜花田里,田埂上开满了紫云英,把白云揉进了无人机的镜头里,嗡嗡的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仿佛春天的摇篮曲。
老鹳草与窃衣丛生,蔓延成一片热绿。太阳很大,紫外线将一切都晒得灼热起来。
穿着青色长裙的她们就站在油菜花田的两端对望着,安安静静的心里话都写进了风里。
我会梦到她们都因为那天之庸和桑麻寄过来的关于地质小区的信里还附上了两张地质小区里隔着两栋之间一条过道遥相生长的槐树。
之庸一共附了七张照片,是那两棵槐树一周的生长状况,它们更新得很快,第一天还没有什么叶子,第七天就已经占满了所有树杈。琥珀般剔透的绿色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处摇曳,即将引来蝉鸣盛夏。
十三凑过来看这几张照片,说它们就像两名深情对望的女人,彼此约定好了一同成长。
她们是同一家医院里的病友,约定好了春天到了,油菜花都开得艳艳的时候,便从代步椅上站起来、走起来、跑起来,穿上好看的长裙,一起健健康康地去赏油菜花。
也许觉得这样的故事不应该就这样只是在约定中结束,于是我在梦中帮她们实现了愿望。
最近看了一部电影,或者说最近看了很多部电影了。
安努恩从上个月五号开始,就总喜欢不定时地在圆桌广场上放电影看,休会在广播里吼一嗓子,说明一下今天要看的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然后想去看的人就要去圆桌广场布置小凳子,如果没有提前去帮忙的,后来又想去看的,就只能在旁边坐在地上或者全程站着观看。
但是来看电影的人每次差不多都只有三十来个。
因为我和十三一般不管什么类型的都会跑去看,所以我才知道一般安安静静来看电影的人并不多。
他们宁愿无所事事。
不,他们认为呆在厨房里聊天会更开心,因为那里还有下午茶,还有杰西卡巡管每天为了让奥朗安静一点而吵架,还有有趣的菲缇娜区长天花乱坠地故事。
那天休给我们放映的电影是《遭诅咒的村庄》,十三看得很紧张,她不太适合看惊悚片,但是会为了陪我。
她说我这个恐怖片恐怖小说爱好者真是没救了,总是会从一些奇奇怪怪的恐怖设定中磕出糖来,但是这个设定真的很温暖呐——
镜头聚焦的是九个杀伤力极强的孩子,他们没有感情,是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神创者,被认为是神在借鉴人类创造的一个新的生物,他们比人类更加优秀,因为他们没有情感,便不会被任何所阻绊。
他们只是借助了十个女人的肚子降临到了地球,决定来征服地球。本是成双成对的十名孩子,只因为一开始有一名孩子在生产过程中死去。
第九名男孩因为没有了自己的另一半,从小就表现出了和哥哥姐姐们不同的性情。他没有办法像哥哥姐姐那样坚不可摧,因为神创造他们的时候,本来就是成双成对创造的,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便也不完整了。
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完整,他开始有了其他情感,在毁灭一切阻碍的时候他虽然也服从集体的判断,但是他心里却有了犹豫。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因为他没有另一半支持他这样做。
“我们本来是一对,因为我缺少了你,我拥有了补偿遗憾的其他情感。”
十三听我这样说完,好像对惊悚片有了新的看法……
我希望她能意识到这是假象。
今天中午我们再一次吃到了奥朗的佳作,奥朗安静了许久又开始霍霍我们了,他开始学习炒常安菜,理所应当请教的是杨轻牙,于是我们从又苦又甜又辣又咸的苦瓜炒辣子鸡丁里面还品尝出了害怕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请教杨轻牙,却因为害怕杨轻牙而不敢靠得太近。
瑞莎笑得直抹眼泪。奥朗委屈巴巴地坐在我们身边,他机灵地拽着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肯定不会笑我的吧,你也知道我做的菜很难吃,但你从来都是支持我的!”
我指了指十三:“她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十三立马做作了两下,然后用一副冠军姿态打量着奥朗。
奥朗被欺负多了也就无所谓了,他瘪瘪嘴,把最后一盒果酱放在我们的桌上:“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我最开始的记忆停留在一个无人岛的沙滩上。我没有了味觉,我的字也很丑,白色的沙滩和寄居蟹。我只记得我身上带着碳素笔与素描纸。但我一定不是画家,我的画太丑了。”
十三皱眉:“这不是你的梦吗?”
奥朗摇摇头:“我确定这不是我的梦,但我忘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一路漂泊,在各种海盗船上蹭吃蹭喝,所有人都知道我做的东西根本入不了口,却从来没有人赶我走过。我拿着樱花冥想,却想不通为何这样……”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像此时此刻的我们,明明知道奥朗的手艺有多么不堪,也还是会笑着把一整盘都吃完。
安努恩里有了蚊子,我今天被咬了一口,招蚊子的人就像容易招魂的人一样,因为蚊子和幽灵一样,一旦阴魂不散地盯上你了,你的手臂上绝对会不止留下一个蚊子包。于是我喷了满屋子的花露水。
然后将军路过我门口的时候只打喷嚏。
最近总是看见将军从字母墙上下来溜达,我跑出去喊他,问他最近怎么总是亲自来找我,他说他只是过来避蚊子的。每年春夏交界的时候,就是蚊子最为泛滥的时候,如果不是种了第五林那么大一片树林,大家也不用遭这种罪,虽然蚊子碰不到幽灵,但将军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他闻着花露水的味道过来的,结果最后凑得又太近了。
第二百零一封信,我也很讨厌蚊子,可是一想到第五林温养了我的胃,我也就释然了。
问候嫂嫂,问候忘化,问候喜帝,“星星应该大笑,反正宇宙是个偏远的地方。”
苏缨♠
2020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