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二封信
巫马笑笑2020-06-30 09:325,319

  亲爱的苏络老哥:

  见字如面。

  我听到有花落到地上的声音,和啤酒沫碰到杯壁边缘的声音很像。哗哗啦啦像是宇宙洪荒之间的千言万语。

  抬头,阳光从黑暗的上方泄了进来。

  那里本来是什么也没有,但是有后来就有一声炸雷将黑暗炸开了一条裂缝,于是一些暗夜的碎片掉落下来,砸在我的身上。那些碎片很烫,我的胳膊被烫得通红,但是阳光彻底拨开了黑暗后,那些碎片也就不打紧了。

  我看见龙女穿着像金鱼一样飘渺的花色长裙,从阳光泄进来的裂缝外跳进来,纱绸丝带羽化于天地。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迎接着她,我们紧紧地相拥,她的身上有很清爽甘冽的香味,而这种香味是我很熟悉的桑花。

  恍惚间就好像看到了那棵桑树上开满了桑花,地上也落满了桑花。

  苍穹奣奣。

  龙女的眼睛里有光亮熠熠、璀璨星河,嘴角带着油画里才有的那般静谧;她总乘着热牛奶一样暖香的风,这次清甜的桑花桑花气息和热牛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香味,好像要将我从午后的书房带去雨后初晴的牧场。

  最新一次在镜中见到她的时候我们互相憔悴,而这次梦中的她,仿佛回到了我与她第一次想见的那惊鸿一面。

  我们站在一个院子里,而后来我看清楚了,遍地桑华不是错觉,这棵有十层楼高的桑树已经被紫红色的花布满,如火如银。

  这棵桑树和桑城中央的那棵桑树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我们桑城的那棵信仰从来没有开过紫红色的花。

  这才是最疑惑的地方。

  我们走过那么多个地方,见过那么多棵桑树,但桑城里的那棵和普通的桑树长得并不一样,可我们就是约定俗成那是一棵桑树,拥有千百年的历史,且不是一棵普通的树。

  它明明不是桑树,但我们却一直叫它桑树,而我们的城市也因此改名,可至今没有人知道这棵树真正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院子已经没有人再居住了,远处矮墙上面爬满了爬山虎和紫藤,紫藤开花,一片喜光万丈,煞是好看。

  我听到了身后的楼上传来了几声狗吠,亟待拆迁的危楼已经不会有完好无损的墙壁,因为每一户外墙都差不多都凿干净了,只剩下一栋楼的原始骨架,钢筋红砖露了出来,叫嚣又骂街。

  我问龙女:“为什么还有狗?”

  龙女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她笑着推着我往危楼走:“去看看。”

  荒草萋萋的院子,鲜有人来,连野狗都知道上这里来没有意义,因为在这里是找不到食物的。

  龙女带着我上了楼,这原本还有电子锁的铁门,但是如今这铁门也已经生锈,颓楚地被卸在一旁,被定义为废铜烂铁。

  我转过楼道,这里没有了墙,也就构不成房间隔断。四方的风来来往往,倒是显得穿堂敞亮。

  雨水穿了一身迷彩的军装,脸上有一些黑泥和灰土,坐在一块形如坐等的空砖上,正在用一瓶水冲洗着手上的伤口,她是身边有两黑一黄三条军犬。

  她看了看我们,竟然认出了我来,原是死气沉沉的双眼瞬间有神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我问了很多问题,然后我好像把所有事情都联系了起来。她当然不叫雨水,从无限魔方逃离之后,她如愿获得了新生,她本该失去这一段记忆,也失去前世的记忆,重生之后没有人会记得自己是如何逃离猎杀游戏的,但是阿克安给了雨水一个特许,保留了雨水的逃杀记忆。

  拥有两世记忆的雨水活得更加理智尖锐,而她本能在游戏中激发的求生技巧也袭承下来。她离开游戏之后,用新身份回去见了她的家人们,因为原身份的死,那一家人都很伤心,很久都没有恢复回来,但她却不能告诉自己的父母自己经历了什么。

  我问她手上那个的伤是哪里来的,她取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包裹起来:“刚刚在林子里被一群狼追来着,被爪子划伤了,逃进山上,遇上了这一荒院。”

  我再顺着窟窿往外看,因为视野变得开阔,我看到了院子外的景色,荒草更甚,已经没有一条像样的山路。

  “看到你,我就感觉自己又进了一个新的空间里来,看来就算乌金手下的人上山来找,也看不到这异次元荒院了。”

  “乌金?”我愣了。

  “对,是个贩毒的疯子。我们这突击小队除了我其余人竟然全军覆没,我们接到了命令,还提前做好了各种部署,没想到乌金老奸巨猾,反戈一击。我们和总部失去了联系,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我听完脑袋嗡嗡的,我和雨水并不是同一时期的人,她比我大了,不仅从年份上来说,新的身份年龄也比我大。

  我问:“这是哪里?”

  雨水回答:“马比诺覆麻堡。”

  美妙的毒三角正中心,被称为黄金寨的天然壕沟,外围被茂密的树林围着,中间傍着一座对狙击手十分不利的小山,最大的大麻种植基地,所以我们现在就处在这座小山之上,四周是成片已经枯萎的桔梗……

  我有些不安地看着龙女,龙女却丝毫不在意,我来到这里是龙女的指引,我问她还想传递给我什么消息,龙女却只说不久之后我就会知道了。

  我再往桑树那里看去,却已经没有了桑树,取而代之的只是一棵普通的榕树。

  没有了紫红色,只有干枯的绿。

  现在是1992年夏,雨水的新身份是亚联缉毒反暴二十三队队员顾盼,二十三队一共三十九人和十一条军犬,而现在只剩下了一人和三条军犬。

  “我之前还是个十六岁的学生,一下子给我换了比我大了十岁的身体,还挺刺激的。”

  她之前的身份名叫许越,常安北坪市一中的一名学生,天资聪颖也性情温和,家里往上数三辈都是知识分子,从小就是温婉如玉的书香闺秀,年年是市里的三好学生,奥数大赛金奖拿得手抽筋。

  1999年出生,2015年却丧生于车祸,父母老来得子,又是家里独苗,家里面那一阵子伤心得不行。

  她上了第七车厢,是被弗朗西斯盯上的已死之人,但是白房子却救了她,换她重获新生。

  她经历了一百多天的生死磨砺,灵魂醒来的时候离宣告死亡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分钟。

  我问雨水有没有关于猎杀游戏的一些内幕,雨水狡黠地笑了笑:“虽然这场游戏是走在救死扶伤的灰色边缘,但真正被自救成功的少之又少,没有什么人能撑过最后一天,甚至成功逃离了无限魔方,也有人会死在生死桥上……你还记得和我一组的那个哥哥吗?很不幸,他掉下了生死桥。”

  我没想到在和雨水分开之后,他们还要经历一次最终险阻,所以通过无限魔方的人离开学院之后都来到了一处断崖之上,另一边被一团光笼罩着看不清全貌,断崖和光之间有一根很窄的独木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从生死独木桥上走过去,握着那块石头,默念着阿克安的名字,如果没有从桥上掉下去,就能真正重生。

  这次通关的人数还不错,一共九人拥有了重生资格。

  但是一开始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尝试,推搡了好久之后,一个短发女人站了上去,可是后面的八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脚下踩滑,一声惨叫落入了深渊里去。

  这一声惨叫,就更没人敢了。

  于是雨水就看到自己的同伴走上了前去。

  雨水认识他,但是他好像已经忘记了雨水。

  可是他就快走到尽头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站着不动,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自己主动地跳进了深渊里去。除开雨水剩下六人也变得毫不在乎了,纷纷走上生死桥,可都纷纷落了下去,最后崖上就只剩下了雨水一人。

  她紧紧地抓住那块石头,念着阿克安的名字。走到独木桥中央的时候她看了一下身下的雾,因为雾气真的很浓,其实根本看不清桥下到底有多深的深渊,她继续走着,走到了那个男孩最终跳下了深渊时的那个位置,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介绍了一个角色,告诉雨水,这会是她重生之后的身份,如果同意,继续前进,如果不同意,就跳下深渊。

  不知道那个男孩随机到了什么不满意的角色,雨水心想就这样放弃实在太可惜了,其实她也没有仔细听顾盼的身份,就加快的步伐走进了光里去。

  这像是穿越小说里的魂穿,你在这个世界里猝死,又魂穿到另一副猝死了的身体上,而顾盼却死得超级不值。

  她明明是个反暴队的精英,却死在一个无名小偷手上,许越成为顾盼醒来的时候,小偷已经逃走,而她昏昏沉沉的还在宿醉。

  顾盼是被下药了,但许越并不知道顾盼得罪了谁,所以无从报复,只好更加小心。许越像是一个新手不小心二手购买了一个满级账号开始练手又要装作自己还是原ID,但她足够机警,也没叫人看出顾盼的不一样。

  我希望我还能见到雨水,没想到这成了真,我很高兴,雨水也是。

  她说偶尔做梦还能梦到阿克安,但是没办法和她对话,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有一个超能力,那就是能像赛琳娜一样入梦,在梦中到达我预料未知的同步时空,也许这和我接受了太多次阿巴特的催眠有关,于是我也吸收了这样的力量,所以我才能再一次见到雨水。

  今天和十三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将和雨水碰面的事情告诉了她,没想到她却十分惊悚而激动地告诉我:“顾盼也是高卢号的成员啊!顾盼和佟囿澈被称为高卢号上的双生狙击!你居然!她居然!而且她没有死于黑猫革命,2017年高卢号重出江湖,她也应邀了的!”

  1992年夏,二十三队围剿乌金团伙失败,高卢号驶入毒三角近海邻域,与海上的几艘大海盗船进行了一番激烈残酷又精彩的对决,惊险全胜;在这之后,还成功地招募到一名新队友,顾盼——在亚联沉痛宣布二十三队全军覆没之后从覆麻堡绝处逢生的二十三队幸存者。

  有了顾盼的加入,高卢号的枪法变得更加神乎其神。她与佟囿澈一起成为了高卢号的前锋,是名副其实的武力担当。

  顾盼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倔强的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无所畏惧、理性又蛮横,但又极容易流泪。

  大家都很理解她,毕竟再坚强,也是经历过一场命悬一线的生死局的人。

  但我知道了内情,其实她的生死局不是围剿乌金的那一次,而是她经历的猎杀游戏;她长不大的幼稚感,是因为她的躯壳里的确重生了一个小了十岁的灵魂。

  我问十三:“你知道苏歃血复出,是为了什么?”

  十三嘻嘻哈哈地笑:“这可要问你了,圣者大人。也许就是进安努恩里来是找黑猫的,也许是去继续未完成的寻宝之路。难道你的父亲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话给你吗?”

  当然留了,他说要来找回他曾经是聂见微的证据,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句不值当当真的玩笑话,他肯定只是拿着这个当借口去找另一样东西罢了。

  就像弗朗西斯借苦荞放走莱特当借口,实际上在泄愤她杀了自己的妻子。

  我们下午在路上散步的时候碰见了布兰妮,她很期待地问我们有没有莫安森的消息,因为她想联系莫安森,但莫安森从来没有回复她,她快要气炸了,为了蹲莫安森的消息,她已经快把十年累计接触电子产品的时间都花光了,如果她要是再拿着电子产品等着莫安森给她回信的话,她一定会抑郁得疯掉的。

  而且现在艾丽莎根本不给假,所以布兰妮没办法离开安努恩去奥格多找莫安森。

  没办法,谁叫之前我们不由自主地给了她一些念想呢……

  因为全球爆发的流感还没有消停,艾丽莎很严肃地拒绝了一切管理人员的请假,就连来送物资的船舱的消毒没有达到艾丽莎的标准的话都不被允许停靠。

  今天又有潜艇下来送物资,我和镡承闲来无事就跑去门口看,正巧听到了有人在讨论风神宝藏的事情,我跑去向他请教,他说是耶努比斯大教堂在重新修建的时候发现了关于风神宝藏的藏宝图。

  这件事并没有上重要的新闻报道,只在当地的报纸上,用了很小一个板块陈述了一下。

  毕竟现在掀不起淘宝热了,这种藏宝图和对应的传说只有老一辈还在执迷神话传说的人们在关注。

  之所以知道一些内情,是因为他的哥哥参与了教堂重建。

  发现的藏宝图其实也不叫藏宝图,是在一块被压住的但是可以活动的砖下发现的用一块牛皮包住的骨头。骨头上面有一些特殊的符号,因为有一名老人一下子就发现了上面一个与风神宝藏有关的符号,才推测是世界级宝藏的解密暗语。

  这块骨头带着包裹它的牛皮上交给了博物馆有关专家研究,已经确定是人的腿骨。

  然后还把上面的符号刊登在了报纸上作为征集类的侦探游戏,不过最近还没有更新消息传出来。他的哥哥倒是着了魔一样开始研究谜底,甚至茶饭不思,嫂子因为这件事吵了几架。

  你们还在奥格多的话应该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这个报导的,不过我觉得苏歃血的再次起航也和风神宝藏有一些关系吧,毕竟他们之前是一直在寻找这个宝藏的,而且也一直没找到。

  风神宝藏和阿尔法号的传说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符号,外形像是一只橄榄球型的睚眦尽裂的眼睛,瞳孔竖成了针,上眼睑被划伤的八道口子,下眼睑被划伤了四道口子,虽然只是刀刻的痕迹,但是紧紧地盯着总仿佛会流出了殷红的血来。

  风神死于大天神之手,而传说这只龙般的眼睛就是风神特蕾娅的眼睛,这是她在坠入死亡的前一秒最后一点震惊与不甘心,而风神宝藏,就藏在了这一颗眼睛之中。

  “阿尔法号失踪之后也没听说什么有海盗寻找风神宝藏了,所以现在突然发现了这个,不知道那些跳蚤又会有什么新活动。”那名工作人员喃喃自语,突然严肃地看向我:“我记得你好像说你就是因为海盗被抓进来的……”

  我乐不思蜀地点点头。

  他沉默了好久,然后十分“有礼貌”地感慨了一句,若有所失地离开了。

  镡承站在克里斯蒂娜小姐姐的身边跟着她一起清点货资,瑞莎也在,满意地看着那些新鲜的食材。

  第二百五十二封信,风不平,浪不静。

  问候嫂嫂,问候忘化,问候喜帝,星辰缱绻,风月温柔。

  苏缨♠

  2020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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