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李潮元回到李济光身边,此时李济光刚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脊椎遭受的重击,导致他的后背后背直不起来弯不下去,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他调集炁,快速疏通受伤部位的血液经脉,缓解疼痛恢复灵活。
李潮元站在一旁,没有干扰他恢复,李济光没多想,机会难得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恢复上,很快他便恢复到了现在能够恢复到的最好状态,疼痛还在,活动时候尤为明显,好在疼痛程度已经下降到了能够忍受的范围。
李潮元背对着李济光,面对太白山下的方向,仰面迎着清风浮云,双眼眸光深邃,似乎穿过夜幕,直入无尽虚空中。
李济光见李潮元毫不设防,认为这正是好时机。他悄声凝力,这次将全身力量和炁集中在一指,力量道道灌注让他的剑指如枪,似有千百锋芒暗藏其中。
以点破面,李济光估计这一击之利足能击穿李潮元,唯一的问题是,这种方式下,他的身体也失去了炁的保护,但现在他不得不赌一次。
他已经怕了,如果杀不了李潮元,按李潮元的杀亲的性情他哪有活路?怕到极致不是崩溃就是反击,这一指他就是他最后的绝杀,最后的赌注。
五米的距离,对他来说只是一瞬,李济光紧盯李潮元,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李潮元如同一尊望穿星空的雕像,只有头发随风微动,完全没有注意身后。
就是现在!
腾!
李济光两腿一曲一弹,似离弦之箭,正中李潮元后心。
李济光心中一喜,没想到一击真的打中了李潮元,剑指透背穿胸,李潮元已经必死无异。
可很快李济光发现不对,手上没有一点温热或者液体的感觉,似乎一指插在空气上,当他意识到时,李潮元消失了,他的视线余光中亮起柔光,李济光转头一看,李潮元站在他身边。
“这······”
李济光汗毛炸立,明明一击命中,但却是一个幻影。击空了,李潮元现在就站在他身边,惊得他立刻要逃走,却发现身体再次不能动了,是李潮元那个奇特的炁场。
李潮元无怒无悲,他对李济光的致命一击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是自顾自说起了其他的话。
“我这一生,除杀敌之外,其他血债并不多,那些虽是我做,但实非我本意,我一生有意忏悔,却无力回天,一切不可重来。”
“我这一生总在事后想如果,如果这样,如果那样,以为自己其实有其他选择,做了其他选择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结果,不是抱憾终生,就是心怀愧疚,难以度日。”
“可哪又那么多如果,已经发生的事,就已经证明了没有其他选择,或者说做不出其他选择。既是如此,何必留下念想,放在心上折磨自己。”
“济光,你今天杀不了我。你杀了我,你余下的日子不会好过,而我为父一世,终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好生活。”
李济光察觉到李潮元的语气不像要杀他,更像是临终遗言,可李潮元说的话让他有了歧义。
“不!杀了你我才会好好生活!杀了你,李家的流血就到我为止!一切都不会再重演,至于什么因果,我斩草除根,看因果能奈我何!”
李潮元依旧在仰望太空,他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愤怒,或者任何一种其他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
“知子莫若父,以后你会明白的。”
李潮元转过头来,笑了。
这头转过来,李济光愣了,这哪里是李潮元,分明是个未谙世事的少年。他唇红齿白,笑容阳光干净,眸光如星,眼神清澈。李济光也不知道怎么,看到这幅模样李潮元他一下愣神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李潮元,是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时刻的形象。
少年······
这一瞬,愤怒、失望、恐惧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李潮元这一笑吹进内心的清风。
李潮元比刚才更年轻了。
相貌青春且潇洒,声音稚嫩且清亮。
看李济光愣神的模样,李潮元笑道:“小光啊,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
一声“小光”让李济光有种错觉,这是只存在于他童年记忆中的称呼,可此时李潮元叫出来,不像在叫自己的儿子,因为他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纵横捭阖的李潮元,而是邻家的玩伴,或是自家的兄弟。他还没回答李潮元,李潮元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失败了,终究是没能跨过那道门槛,但我的体悟应该传给后人,以我之身,为天下武道的断途续上一段路,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看好。”
李潮元转过头去,剑指举过头顶,一身的光华从下至上,凝缩在李潮元的指尖,在他的指尖上的空间中凝出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当年李济光送给自己的二哥李济朝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他当年亲手成全自己次子解脱的匕首。
“这是我一生的成就,也是我一生的心伤,往事如烟,让这一切随它去吧。”
李潮元双眸星闪,一世过往眨眼掠过,少年的眼角流下一滴泪珠。他剑指向天一划,一道无匹耀眼的金光化成长虹冲天而去,划开了太白山的夜空。
太白山东峡,苏婉清与李煜正在一段山崖上小心走着,山崖无灯,脚下的路看不清楚,身侧就是深不见底的山崖。忽然天上降下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漆黑的山路,苏婉清和李煜停下脚步,转身看到了金虹贯天的奇观。他们看到,这道金虹从极远处的山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向更远的天空飞去。
那个方向分明是李家,母子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想不出李家怎么会出现如此奇景······
太白山下盘山公路上,八辆大型SUV组成的车队极为规整的行驶在路上,忽然,天上的光线盖过了路灯。
“停车!”
随着头车中,坐在右后位置的领队一声令下,车队停下,那人迅速下车,看着这道金虹一往无前,往极远处眼神着,他的头随着金虹的移动而转动,等视线被路边的树林遮住,他才嘀咕道:“要出大事了······”
很快金虹飞出太白山,来到了太白市上空,此时华灯初上,人们走在大街小巷,买菜聊天逛街,忽然太白市的夜空群星黯淡消失,明月亦被夺去光彩,连城市灯光也难以与它在光芒上匹敌。天穹上,只剩下这道金虹贯空,这一瞬,太白市所有市民,心有所感,不自觉抬头目睹了这道金虹,又目送它飞向更远方。
没人知道它从哪来,又要到哪去,唯一知道的是太白市今夜不会平静了······
唯一个知道一切缘由的人就是李济光。
他站在李潮元的身边,目睹这一道金虹如通天金桥,从李潮元的指尖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下,李济光这时才意识到,李潮元似乎差一点就迈过那一步了。
十年闭关,一朝功败垂成。
李济光不知道李潮元的失败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他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身为武宗的他,知道跨过那一步对于一个武宗以及全天下的武宗来说是怎样的重要。李济光看着这道灿烂的金虹,现在它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没有任何光芒任何事物可与它相比。
这道天地之间唯一的金虹照人心魄,李济光一下陷入沉思,不知多久,长虹散去,李济光久久才回过神来,他略作回味,不禁感叹金虹竟能引人体悟。这时他发现束缚身体的炁场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体悟,又或许是束缚和思考平复了他的情绪,他对李潮元失去了杀意,转身一看李潮元,他正闭着眼睛微笑着,面容安详平静。
不同于刚才,现在的李潮元头发白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白发如雪不复黑亮。看着李潮元一动不动,李济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呆滞,半晌,他舔了一下干涩嘴唇,伸出一指放在李潮元鼻子下面。
很快,他的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