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黑时,苏子若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警局。
苏永浩坐着轮椅,等在警局外,一见到子若忙推着轮椅迎上去,关心地问:“你没事吧?不用太担心,我会让律师尽力为你打这场官司。”
苏子若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和他一起坐进车里。
苏永浩以为她在警察局里被吓着了,想为她压惊说:“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中国菜。”
苏子若望着车窗外霓虹夜色,如浓妆美人扭曲的脸,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她不该一时生气就打了波比两下,还对波比大声吼了,自己真不是个称职的妈妈。
苏永浩见她没回应,也没再问她,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唐人街的中国餐馆。
车开到了一家新开业的中国餐馆,苏子若亲自推着他走进去。
这家餐的装饰别具江南水乡风情,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二楼的一间雅座,她在这种氛围中,忽然有点想念W市,想会国内了。
这里在再好,毕竟也只是异国他乡。
苏永浩让子若点菜,她却将餐单交给了苏永浩,只说:“哥,随便吧。”
苏永浩点好菜后,担心地问她:“在警局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受了什么罪?”
苏子若摇头说:“警局里操作很规范,我没事。只是很想波比,也担心会失去他的抚养权。”
“你要相信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失去波比的抚养权。”苏永浩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苏子若勉强笑了笑,她和律师聊过,律师都没说这场官司有绝对胜诉的把握,苏永浩不过是在安慰她。
“陈叔叔现在还好吗?你后来有去医院看望过他吗?”苏子若换了个话题问。
苏永浩说:“他还好,需要时间康复,后来我又去医院看过他一次。不过我去时,他睡着了,并不知道我去过。”
苏子若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明天我想去看望下陈叔叔,你和我一起去吧。”
苏永浩嗯了声,见菜上桌了,就招呼她赶紧吃饭。
吃完饭,苏永浩提议让她先到他现在的住处去,免得一个人呆子那房子里,会心里更难受。
苏子若答应了,让司机先将她送到以前的住处去拿些换洗的衣服。
到了住处楼下,她一个人上去拿东西,苏永浩等在车里。
她走进来到美国后一直住着的地方,看到地上桌子上还有波比随手放着的玩具,沙发上有折好了的波比的干净的小衣服。
她坐下来,抱起他的衣服,将自己的脸埋在里面,似乎还能闻到波比身上的奶香味。
波比从出生以来没离开过她,现在却一个人在福利机构里,面对那些儿童专家,他心里一定很害怕。
她希望这场官司能快点了结,能让波比回到她身边。
苏子若收起眼泪,把那些玩具都收好,将波比的衣服放回到他的房间里。
她赶紧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就离开了这里,只怕呆得时间越长,对波比的想念就会越强烈,强烈到自己无法承受。
到了苏永浩现在住得地方,她只说自己太累,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就一个人呆在客房里休息,闭着眼都在想如何能打赢这场官司。
苏永浩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又和律师在联系沟通。
律师在电话里说,现在的状况有点棘手,他也没法保证能打赢这场官司。
以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苏子若肯定是有虐童的行为。
即使在中国文化里,父母骂几句孩子,打几下孩子,那都不算什么,甚至在中国还有“打是亲骂是爱”的俗语,但用文化差异来和法官解释这些,法官和陪审团的成员都是不会理解的,也不足以采纳。
如果想让胜券的把握大些,除了让苏子若的同事朋友来法庭作证外,最好能让她在国内的老公,来证实她不是未婚母亲,还有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苏子若不可能会通过孩子来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或不如意。
美国人是很注重家庭的,让法官和陪审团成员看到,苏子若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个爱她的老公,这样更能让人信服,她打孩子骂孩子,一是存在东西方文化差异,二是出于想教育孩子,纠正孩子的不良习惯,同样出于对孩子的爱。
苏永浩听到律师的分析,以及让何越铭来美国做证的提议,他的心里是极不愿意的,可一想到如果不让何越铭出面,这场官司会输,苏子若会失去抚养权,那会让苏子若痛不欲生的,但他还是犹豫不决。
“警方起诉她的案子会在什么时候开庭?”苏永浩问律师。
律师说:“现在正在排期,预计会在一周以后。”
“好的,先尽力收集一切有利于证明我妹妹没有虐童的证据,至于让她国内的老公来做证的事,我再和她商量下,再决定。”
律师说:“苏先生,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挂断后,苏永浩静静地望着窗外,难道真要联系何越铭,告诉他,苏子若给他生了个孩子,现在遇到了美国的司法官司,需要他出庭作证?
姑且不谈他会不会答应出庭,就算答应了,他知道了波比是自己的孩子,一定会要回去,那和剥夺苏子若的抚养权又有什么区别。
……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看望陈欣浩。
陈欣浩躺在病床上,脸上的血色恢复了很多。
他以为波比去幼儿园了,和他们两个人如常的聊天。
今天苏永浩的态度比以前好很多,可以平心静气的和陈欣浩说话了。
陈欣浩对于他的这点改变,难掩心中的高兴,一下子人又感觉好了很多。
苏永浩问他:“我听你的司机说,当时你本来把身上的所有财物都给劫了匪,为什么当劫匪最后临走时要你手上这枚金戒指,你却不愿给,和劫匪发生了冲突才会受伤的?”
陈欣浩伸出自己戴着金戒指的手指,说:“这金戒指原本是一对,是我和你母亲在一起时,你外公送给我们的。我自从戴上后就从来没摘下来过,这个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能让它被劫匪抢去。”
苏永浩明白过来,想起了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也是一枚女款的金戒指,不过他在连吃饭都成问题时,早把那枚金戒指换成了钱。
他那时并不知道那枚金戒指的意义,只觉有些惭愧,心中百感交集,不禁带着责怪的语气对陈欣浩说:“他傻吧,再有意义的东西,也不如自己的命重要吧。你心里永远记得她就行了,我妈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个金戒指丢掉性命的。”
陈欣浩听到他说这番话,开心的合不拢嘴,“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老糊涂了。”
苏子若在一旁听着,为苏永浩感到高兴,他总算愿意去试着接受陈欣浩这个父亲了。
苏永浩还是冷着个脸说:“明天晚上我会上一家电台的访谈节目,是实时转播,你躺在医院里也没什么事,记得打开电视看看。”
“好,我一定会看的。”陈欣浩忙说。
苏永浩可能也接受不了自己的这种转变,内心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我和子若还有点事,我们走了。”
“你们有事就去忙吧。”陈欣浩说着对苏子若笑了笑。
苏子若推着苏永浩离开病房时,回头笑着对陈欣浩说:“陈叔叔,永浩哥有空就会常来看望您的。”
“好的。”陈欣浩这几年来,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对他们挥了挥手,只觉还应该感谢那两个劫匪,没有他们让他受伤,他也不会发现苏永浩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以前是不愿意流露。
看望过陈欣浩后,他们回到现在住的那栋房子。
苏子若这几天跟公司请假了,因为要打官司的事,她实在无法投入到工作中。
这几年她都没有休过长假,只当是给自己发个假的。
苏子若也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中饭了,正要回客房时,被苏永浩叫住了。
“子若,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哥,我没事,只是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静,你不用担心我。”苏子若知道苏永浩是想安慰开导她,可她心里清楚这事唯一的转机或许就在何越铭身上,但她无法下定决心联系何越铭。
苏永浩看着她,说:“我想过了,如果这次的官司,要何越铭出面才有赢得机会,那我们就联系他吧。”
“哥?”苏子若听到苏永浩这样说,诧异地张着嘴,“你想让我联系何越铭,你不担心……”
苏永浩冷静地说:“我明天要接受电台的采访,过两还会接受一个杂志社的访问,随着我的知名度提高,何越铭就算在国内,他迟早会发现我们的。如今我们过得堂堂正正,也不比他差,没什么可怕他的。先解决你的这场官司,至于会不会和他争夺波比的事以后再说。”
苏子若没想到苏永浩是支持她联系何越铭的,可她却没有这个勇气,说:“我……当初我们就那样躲了起来,然后消失掉,忽然联系他,我怕,我害怕他不会来美国出庭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