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左湘灵坐着王府的马车到了皇宫之后,宫宴还没开始。王公贵族跟四品以上的大臣都在御花园里先候着,男宾与女宾分而坐之。
左湘灵心里骂着那个人,急急火火来这么早,见鬼呀!
她心念刚起,目光里就扫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不是祁修平,还能有谁。
他那轮椅的目标那么大,想不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他都很难。而且本来男宾都在另外一边,唯独他却在女宾坐席的不远处,荷花池边上与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在聊天。
那女子是背对着这边,左湘灵看不见她的脸,但却能看到祁修平的样子。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祁修平如此和颜悦色地跟别人说话,那嘴角总是向下撇的习惯,竟然也会不见了。那双薄唇总是抿着笑,虽然上扬的弧度微乎其微,但确实也是在笑。
天仙,这么快就出现了?
他们俩在荷花池边上叙话,似乎也不避忌什么,周围也无人投去异样的眼光。
“玲儿!”左湘灵悄声把玲儿招过来,问道,“王爷在那边跟谁说话呢?”
玲儿抬眼看了一眼,哦了一声,才解释着,“那是表小姐,哦,不,现在该称呼她为贵妃娘娘。她是岳相爷的千金,如今皇上身边的宠妃呢。”
原来是祁修平舅舅岳仲山的女儿岳嫣然,之前进宫时怎么没见过她。
玲儿似乎看出了自家王妃的疑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根边上说道,“贵妃娘娘自小身子就弱一些,有时候也会进宫里养着,跟咱们王爷可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原本当年岳相爷相中的女婿是咱们王爷,可后来……”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左湘灵自己也估摸得很明白。
曾经的祁修平系万千宠爱在一身,储君之位在望,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舅舅当然是巴望着跟他亲上加亲。
可现在只是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左湘灵轻轻叹了口气,唉,可怜滴娃呀。
玲儿以为王妃听说王爷跟贵妃娘娘以前的那些事,有些介怀,忙补充道,“其实自打贵妃娘娘进宫之后,他们就甚少来往了。贵妃娘娘身体不好,宫宴也出席得不多,见面机会就更少了……”
她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左湘灵已经没心思在听了。
难怪你对我爱理不理,难怪你总是黑着一张脸,原来曾经你拥有的,都被人抢走了。所以你才那么不开心吗?
左湘灵此刻的心情,十分奇妙。
说是吃醋吧,又好像不是,她对祁修平只是有些同情,有些在意,并没有更多的情绪。而且她其实挺替祁修平惋惜的,如果能做些什么,成全他心中所好,她也是乐意的。
自然是为了让他开心,说不定一份和离书也能成全了她自己。
他们虽为夫妻,可在左湘灵眼中,更像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只不过祁修平是明着的靶子,而她是无间道,只能暗度陈仓。
不一会儿,宫宴准备要开始了。在宫人们带领之下,左湘灵跟着人群入席。
进到设宴的太和殿里,她才回到了祁修平的身边坐下,不禁用一种同情的眼光多看了他一眼。祁修平有些莫名其妙,她为何会用那种“我懂你”的眼神盯着自己。
太后在万众瞩目之中,坐到了皇上祁文成的左侧。
大家送礼的送礼,说吉祥话的说吉祥话。从皇上开始,到皇后,到妃子,亲疏次序这么一路排下来。
轮到祁修平的时候,他送出的是一对玉如意,刚准备要回到坐席。左湘灵跟了出来,身姿优雅地向殿上的太后行了一礼,“儿媳也准备了一点心意送给太后。”
她将那盒首饰呈了上去,由太监端到太后面前。
太后如今也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女人,看到明晃晃,金灿灿的首饰,不会不动容,而且左湘灵这套首饰的设计,新颖别致,华丽之中带着精巧,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这套首饰,哀家瞧着十分新鲜,是在何处购置?”
听到太后这么问,左湘灵心里早已经乐开花了,就听您问这句呢,她忙提高了声音,答道:“这是在东市福记首饰铺,专门为太后您的寿辰定做的,工匠们特地设计的款式,全天下只有这么一套。”
这一点,她是跟店铺的人交代过的,做完这一套之后,图纸便当即销毁。
想必,在场的贵妇人们都听到了福记首饰铺这个名号,左湘灵悄悄扫视了一圈。她们盯着太后手中的首饰瞧时,眼睛里都是发光的。
祁修平将左湘灵这点小聪明看在眼里,心里暗觉有趣,她这么费尽心思宣传那家铺子,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想赚些银子?
“不错,是有的心思,哀家颇为满意,赏!”前面送礼的那些,除了皇上皇后,太后回以微笑,其他人都没入过太后的眼,如今左湘灵的首饰讨了太后的欢心,还得了赏。
东西倒不是紧要的,脸面也挣回来了。
祁修平跟左湘灵一起谢赏,然后才回到坐席上。
“你捣鼓这些玩意儿,究竟有何目的?”祁修平轻声地问她。
左湘灵抬起眼来回望着他,“赚钱呀!”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盯着他,这不明摆着的吗?你那么聪明,还用问我?
祁修平眉心一跳,刚觉得她有些顺眼的时候,她就会冒几根刺头出来,仿佛天生桀骜不驯似的,全无半点寻常女子的柔与顺。
片刻之后,送礼寒暄的环节结束,宫宴才正式开始,上菜的宫人陆续端着菜盘上殿,斟酒的宫人也替在座的各位开始倒酒。
左湘灵看着祁修平举着酒杯,将酒水送进口中时,唇边升起一抹狡黠的笑。
酒过三巡,她可是装了无数回的傻,无视了皇上祁文成抛过来的目光。恐怕他心里已经对祁修平不仅活蹦乱跳地出席宫宴很是不满了,而且还有那么多大臣过来向祁修平敬酒。
左湘灵在心里替祁修平数着他喝了多少杯,等数到二十的时候,果然就起了反应。
他突然捂住胸口,脸色苍白,似十分痛苦,呼吸都有些接不上,整个人从轮椅上面朝下重重跌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