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左湘灵情绪不稳定,施景不想再让男大夫去替她看诊,皇宫之中又无女医,他才向萧未缪借药奴过来。萧未缪一听说是左湘灵身体不适,借药奴替她看一看,二话不说就让药奴过来了。
萧未缪本来还打算亲自过来看左湘灵,被施景派去的人,巧舌如簧地说服住了,一通大道理,再加拍马屁,才让他放弃了在半夜这种不合时宜的时辰到玉清殿里来。
“这不是狂血症!”刚从公主寝殿出来的药奴,十分肯定地向太子施景说道。
贺清却因为听见左湘灵的喃喃自语,所以断定祁修平跟左湘灵,其中肯定有一人是患了狂血症,双方又开始新一轮的辩证。
“身患狂血症者,必有血热之兆。你看平王,他此时身凉如冰,根本就不是狂血症,而长公主,我刚替她把脉,虽然脉象与狂血症有些相似,但她不符合狂血症的条件。”药奴言之凿凿地解释着。
贺清眼中闪着光泽,“狂血症本就是罕见的奇症,医书上记载也不过寥寥数句,姑娘你如何敢这般肯定?”
药奴看了他一眼,不想泄漏自家主子的秘密,便转了话头,讽刺道,“你们北瑶没有病例记录,不代表我们南越也不会有。狂血症本就是只有男子才会患上的病,女子因为自身结构与男子不同,断不会得狂血症。”
她看向施景,“太子若是不信,大可按照这位御医的断症去诊治,但奴婢敢断言,不出三日,平王会七窍流血而死,而公主……”
施晏一听,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危言耸听!”
“施晏!”施景忍不住出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叹了口气道,“不如你先去歇着吧。”
一涉及到左湘灵的事情,施晏总是容易变得冲动一些。他被兄长变相地教训,闷着头转身出去了。
待施晏出去之后,施景就着令贺清跟药奴两人一起参详病情,若需要医书参考,列出清单,告诉他就行。
药奴看了贺清一眼,对施景说道,“太子若是要救人,那不必这般费事,我师叔就在九宁城中,他的医术比我要好太多,请他入宫就行了,闲杂人等也可以退散。”
贺清听她明朝暗讽,也不生气,态度恭敬道,“若姑娘能让在下留在这里,就算是做些研药翻书的活儿也行。”
施景见御医都放低了态度,也是肯定了药奴的判断,便对药奴应道,“那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去请你师叔。你们俩从今夜起就留在玉清殿,若还有其它需要,尽管吩咐底下人去做就是了。”
祁修平不能出事,而他的意儿更不能有事。
***
翌日,本该是招亲比试的最后一场,却因为祁修平的缺席,阿勒邱不战而胜。
按照之前定下的规则,第二轮的文试,阿勒邱有优先获得考题的资格。为了不让父皇母后担心,左湘灵振作精神出席在御花园举行的赏花酒宴。
这宴会算是为了弥补赛程安排的空缺,招待的都是些贵客,不过少了些规矩,选址在御花园中。宾客可以随意走动,赏花赏景。
她清早起来,楠儿准备拿药过来时,被药奴拦下,“以后你们主子要喝什么药,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能给她喝。”楠儿跟柳儿大眼瞪小眼,却被告知这是施景的安排。
左湘灵虽然微微有些不快,但她素来知晓药奴的脾气,有什么说什么,除了萧未缪,从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她见楠儿颇有不满,便出声劝道,“先听她的吧,她也是为了我好。”
药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我并不是为你好,只是在奉我家君上之命而已。”
左湘灵不禁摇着头轻轻笑了笑。
在药奴的监督之下,左湘灵服用了之前御医给她开的外伤药,而凌宇给的那些药丸,被药奴拿走,让她暂时先不用吃。
左湘灵收拾整理完之后,便带了两个婢女去御花园赴宴。宴会上齐聚了北瑶四品以上大臣,皇亲贵戚以及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等热闹场面,她也熟悉不过了,只需要端着公主的架子,走个过场而已。母后为了照顾孙儿小远,特地辞了宫宴,是以左湘灵到了之后只看见父皇一人独自应酬着众人。
说来她有好几日没见到自己儿子了,为了让她专心养病,皇后也是蛮拼的,大抵是把对她缺失的那份母爱,尽力地想补偿回来,所以才加倍地对她,对小远好。
想到这里,左湘灵心中不由得感触良多。她打完招呼之后,默默地退到边上,准备提前离场。虽然这种时候,她本该身为宴会的主角,可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听说平王突染恶疾,真不知道这算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阿勒邱特意过来跟左湘灵敬酒时,调侃地说道。
左湘灵微微一笑,这笑意几分勉强,但努力不被识破,“世人都说不以成败论英雄,世子又何必一次两次的比试呢。”
“有人说我能赢南越国君,本身就是个奇迹。也许他们都以为我耍了什么阴谋诡计,如今才能站在公主身边吧。”阿勒邱低垂眼眸,苦笑着。
“清者自清,若世子没有做过,那就无须在意别人说什么。”左湘灵不带起伏地回应道。
阿勒邱叹了口气,“公主怕是不能体会我这等生来便低人一等的滋味。我父王功高盖主而被先帝忌惮,盛年时被调到疆北极寒之地,美其名曰保护国土,实则为放逐。而我虽为世子,在京中长大,其实不过是被软禁的人质罢了。”
左湘灵微微一怔,联系到他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他是真的迫切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急功近利,所以才需要一段政治婚姻做后盾。
她忍不住细细打量着阿勒邱,在这宴会上,人人盛装而来,他的那半张面具也不觉得有什么古怪之处。若不是她知道他的秘密,乍一看,只会觉得他是一个高傲到有些清冷的人。
谁又会知道在西疆世子的头衔之下,裹藏的是如此卑微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