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已被鲜血沁透的绷带之后,在她光洁如脂玉一般的后背上,一道骇人的伤口如一条大蜈蚣一般盘在左侧肩胛骨之下,刚凝结住的伤口上还渗出几颗豆大的血珠。
祁修平看得又心疼又生气,沉声反问道,“这叫小伤?”
左湘灵不吱声了,她自己又没亲眼看到伤口,不是致命伤,也不致残,对她来说,都是小伤。她听见脚步声远去,他怎么走了?
接着便从窗外传来很轻的说话声,他在细声嘱咐着谁去拿些什么药,又嘱咐着谁去准备热水跟干净帕子。
原来他没走,左湘灵嘴角微微一弯,下意识里赶紧反省,我在开心个什么劲啊!
过了一会儿,他又进来了,坐在她背后,望着她的伤口,重重叹着气。
听着他的叹息声,左湘灵不由得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在老师面前手足无措似的,于是干巴巴地解释着,“别生气,我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
祁修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悔意,“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在气自己。”
左湘灵微微一愣,禁不住回头望着他。
他那双寒星一般的眸子里,原本冻结成霜一般的冰冷,此刻却含着氤氲水雾,柔得能融化她的心似的,“我气自己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却不在你身边。”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捏了一把,猛地一疼,接着热滚滚的血液如江河一般奔腾复流,呼吸在瞬间凝滞又重新恢复。他竟然为自己受伤而伤心自责?
不可以,不可以心软,左湘灵,你不能心软。
脑海里细小的声音一遍遍地阻止,却依旧阻止不了她不受控制的行动。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扑在他怀里,深情而又缠绵地吻着他,仿佛他的吻是世间最好的灵药,化解一切伤痛,治愈一切病苦。
疾风取药回来,在门口刚要进来,隔着一道屏风看见正在拥吻的一对人影,尴尬地进退维艰,只好干咳了两声。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才分开。
祁修平亲手替左湘灵擦拭伤口渗出的血迹,小心翼翼地一番检查之后,又仔细替她重新上药。他的手势轻得好像生怕弄疼了她似的,因为在后背的位置,看不见,肌肤格外的敏感,但她却更清楚地感受到他手指的力度以及温热粗糙的触感。
替她处理好伤口之后,祁修平将她抱回床榻上。
小远此时已在床上睡得像只小猪一样,怎么弄他都不会醒。
左湘灵不禁失笑,对祁修平解释道,“他一岁之后我便再没跟他同床一起睡过,为的就是锻炼他独立坚强,早日能成为像他爹那样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说话间,她抬起眼睛对上祁修平的目光,却听他几分嗔怪道,“你真是狠心的娘。”
她正要皱眉时,他又继续说道,“若是他从小就在我身边,估计我会更加严格吧。说不定会走路之后就直接扔进军营里去训练。”
“你也太心急了吧,手底下缺兵缺将到这种地步了吗?”左湘灵忍不住嘲讽着。
祁修平伸出手指刮着她的脸颊,“孩子他娘,只能被他爹一个人独占。”
居然吃儿子的醋,左湘灵哭笑不得。
在祁修平的帮助下,她小心翼翼地趴躺着,扭着脸望着他和衣躺在自己边上,没过脑子地问了一句,“你不陪我一起睡吗?”
祁修平轻轻一笑,“等你睡着我再走。”
左湘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习惯有些依赖着他了,听他问起宫宴上的事,她便老实地回答着。后来说到萧未缪救了自己时,她才想起回来的时候萧未缪故意当着他的面说那些话,不禁想跟他解释清楚。
其实她只是为了早点摆脱萧未缪的纠缠,才出此下策。
“我跟萧未缪……”她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祁修平用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唇。
“不必解释了,我信你。”祁修平坦然道,虽然当时他确实被萧未缪激到了,但瞟见萧未缪眼底的得意,还有左湘灵的反应,他觉得应该对自己的女人一点信心。
她如果真的有心要跟别的男人发生点什么,早在三年前就该改嫁了才是。
见他如此大度,左湘灵还颇为意外,一下子绷紧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原本她还担心他会耿耿于怀,但现在看来,他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种想法在心里升起时,另一个声音又不禁开始警告自己,“你又忘记了是吧,你又要沉迷了吗?”
左湘灵却主动屏蔽了那道声音,她望着他的眼睛,满满都是温柔,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如被林间一阵清冽的风拂过脸颊似的,身心舒畅。
我最爱的男人躺在左边,我最爱的儿子躺在右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夜其余的便暂且不想了吧。
很快,左湘灵便陷入沉睡。祁修平起身时,她的手还紧紧勾住他的袖口。他轻手轻脚地想要解开,却发现她抓得很紧,便干脆把外袍脱了下来,就那么任由她抓着,然后才离去。
***
九宁城南,鹤云馆内殿里,座上之人正在质问殿中跪着的一名女子,那女子身后站了一排黑压压的人群,有男有女,却都戴着软甲面具,包裹着大半张脸,只有毫无情绪的一双双眸子,冷冷注视着正接受主人审判的那女子。
座上之人大约也是听够了辩解,对着身侧站着的属下招了招手,马上就有人递过来一根长鞭。
“衣裳,都脱了。”他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像是吩咐人端茶倒水一般简单。
下跪之女,脸色惨白,但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脸色白了又红,慢慢站起身来,把身上的软甲先卸下,然后再除下里面的黑色布衣,一件一件,到了里面的中衣。她眼中开始闪烁着泪光,手脚迟缓了许多。
啪的一声脆响,鞭梢抽到她的手臂上,袖子的布料立刻绽开一道裂缝,皮肉红肿了起来。
“要本王等你到何时?”座上主人的声音明显有些不快。
那女子只能忍着眼泪,将剩余衣物全部除下,扔到脚边,闭着眼睛,接受自己即将面临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