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湘灵也半坐起身来，刚端起酒杯，余光却看到有人在看自己似的。她下意识顺着那方向一望，便看见祁修平的那对寒星一般的眸子。即使在人群之中，她也能一瞬间便分辨出他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他长相过于出众，还是他那道眼光实在太过灼热。
左湘灵不禁想起祁修平之前交代过，宫宴之上，要她禁酒。
原话虽然是说别喝太多，但她有些心虚，端着酒杯，虽然知道自己在屏风之后，他不一定能看得清楚，但对他的话莫名地在意。万一他知道自己喝过酒，又拿了借口来做些羞羞的事情怎么办？
想到这里，左湘灵已经脑补出，他抵在自己额头边，掐着自己的脸颊，闻着唇齿间酒香，低沉的声音反问道，“你又不听话了？”
她的手一抖，酒杯差点没拿稳，只好原封不动地放回案几上。
“主子，不喝酒吗？”环儿在边上多嘴问道。
左湘灵叹了口气，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今天不想喝。”
“这酒跟外面宾客饮用的不同，是果酒，专给后宫娘娘们跟公主饮用的，不会醉人，放心吧。”环儿热情地极力推荐着，“味道清甜，一点酒味都尝不出呢。”
左湘灵一听尝不出酒味，那喝一点，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她又将酒杯端了起来。
这时，外面陆续有人前来向施昊天跟施景敬酒，无非又是说着场面话，走走虚礼。左湘灵喝了一杯之后，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也不醉人。
不一会儿，一群舞姬在乐师的伴奏之下，从殿外鱼贯而入，为宴会助兴。
每一个舞姬都生得水灵，穿的舞衣又是贴身裁剪，布料也不多，在舞曲中身姿妖冶，轻歌曼舞。众人目光纷纷被这些美人吸引住了。
皇后侧头对皇帝说道，“你这主意不错，我也想替意儿选一个能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婿，身边的莺莺燕燕最好能免则免。”说着，目光里不由得闪烁着落寞。皇帝施昊天闻言，知道皇后心里有所委屈，伸手将她的手掌握在手心里，“那些沉不住气的，一会儿便叫景儿将他们从首选的名单上除名。我疼意儿的心，不比你少。”
听他故意在自己面前，不自称朕，而是用我。皇后不由得忆起少女时代与他初相识的那段时光，目光柔和了许多。
为了爱女的婚事，他们俩也算是费尽心思。
左湘灵喝了第四杯还是第三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皮沉得厉害。她心里嘀咕着，不可能是犯困吧，可身体明明就觉得很乏。她强打住精神，扭头对丫头道，“环儿，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把药囊给我。”
吃过亏，还不长记性，那就完了。
随行的丫头必定会备着一些常备的药物装在方便携带的药囊里，这会儿，她只要把醒神的药拿出来嗅一嗅，再理清思路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环儿就跪坐在边上，身子挺得端正，像是没听见似的。
左湘灵想大声喊出声来，才发现自己毫无力气，连声音都喊不大，“环儿！”一声唤，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似的，她当时心里一沉，瞬间明白了。
这丫头恐怕是被谁收买了，从来不会多话之人突然学会劝酒，有人想在宫宴上整治自己，到底是谁？
她来不及深想，身子一歪，已经倒在了一边。
***
过了一会儿，舞姬的舞蹈结束了，向着殿上行了礼，然后翩然退到旁边廊柱底下。
一只烤全羊被抬上了大殿，外皮焦黄闪着金色的油光，一股浓郁的肉香顿时飘溢在大殿之上，让人食指大动。庖丁带着一把手掌那么长的小匕首，上前行礼，然后开始用奇快的刀功分片羊肉，装至宫女双手托起的白瓷盘上。
众人的视线都被美食吸引着，左湘灵被人裹上了提前准备的宫女服侍，由两人架住从席间退了出来。
到了殿门口时，侍卫长见三个宫女正要往出来走，中间那个还低着脑袋。
“什么人？为何中途离席？”
“侍卫大哥，这是玉清殿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柳儿姑娘，她突然昏厥过去，公主让奴婢送她回去医治。”环儿冷静地回答道。
侍卫长一听，是长公主身边的奴婢，就不再细问，让到一边命人放行了。
这三人便沿着机关梯下了楼。
祁修平在殿上，最是关注左湘灵的方向，虽然距离远，又隔着屏风，但他隐隐约约看见有人从屏风后面离开了。他起身之后，借口出来更衣，便追到殿门口，只可惜晚了一步，只看见几个宫女打扮的人影在长廊尽头一转身就没入机关梯的门口下楼去了。
“方才过去的是什么人？”他追问门口的侍卫长。
侍卫长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但他这种反客为主的咄咄质问，让侍卫长不太舒服，本来还不想开口。但祁修平双眸凝神，冷冷盯着他，一道寒气从侍卫长脚底嗖得直蹿到后脖颈。
他只好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是长公主的婢女，不太舒服，提前离席而已。”
祁修平皱起了眉头，以左湘灵格外关心自己下人的脾气，若她的婢女当真身子不适要到离席的程度，她自己不会不陪着一起走的，怕是有问题。
“平王殿下，要去哪儿？这宴会还不到一半呢。”萍公主的声音在祁修平身后响起来，她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
祁修平回头看了她一眼，“本王方才酒喝得多了一些，这会儿要去更衣。”
萍公主却不死心似的，“那本宫陪殿下一起去吧。”
奴婢才做的领路差事，她一介公主纡尊降贵来拦住自己，更让祁修平怀疑此事有诈。
“不必了，本王记得怎么走，公主请自便。”他准备离开，却被萍公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哎哟，人家头突然好晕，平王别走那么快嘛。”萍公主奉命过来截住祁修平，要是她做不到，或者做不好，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
萧未缪在殿门口远远看见萍公主缠住了祁修平，唇角微微勾起，闪身从另外一边方向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