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深沉默，她不想回答顾延宗这个问题。
有些事情一旦扯出来，到最后不得不把可怕的结果说出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那个康城为什么要接走孩子，你难道不想解释给我听？”顾延宗追根究底地问着。
余深抿紧了唇，敷衍道：“爸，我很累，先上楼休息。”
说完，余深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楼，留下了一脸狐疑的顾延宗。
余深在回房没多久，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狠不下心来。
那两个孩子就算再懂事，再贴心，那也是康莉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直接把他们绑到不认识的地方，然后把康家玩得团团转，这不是很简单吗？
余深崩溃地冲进浴室，望着镜子中那个憔悴的自己，她红着眼。
她真得对孩子下不了手，不管是不是职业的原因，犯法的原因，还是什么奇葩的理由，余深承认，她的确还不够狠。
此刻的她，水龙头一开，冰凉的水不断地扑打在脸上，她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痛苦。
眼泪跟水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痛苦了。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伸手拉了一条干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看了一下时间，快到下午四点多了，今天她还没去看铭昊。
现在每天如果不看他，似乎就睡不着。
余深下楼的时候，大厅空无一人，她不知道顾延宗去了哪里，也没见到李婶，估计这两个人又带孩子出去溜达了。
余深开车直接去了医院，因为经常来，她都成了熟人，护士见到她的时候，总会客套地朝她点了点头。
余深来到单独的病房，推开门走了进来，铭昊还是那么安静地睡着，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到余深的痛苦。
她轻轻地坐在床沿，伸手拉着顾铭昊的手放在她的脸上，低声说道：“铭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
明知道他醒来的希望很渺茫，可余深每次见他的时候，这句话总是第一句问。
“知道吗？我都快撑不下去了，我想把每个伤害你的人都千刀万剐了，可我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除了折磨自己，我折磨不了任何人。”
余深哽咽着，在顾铭昊这里，她才是小女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着。
“我怎么这么没出息，以前那个潇洒的余深，那个心直口快的女人，已经死了。”余深声音颤抖着，“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醒来，是不是我也要像你一样，才能真正地跟你沟通呢？”
外面的风徐徐吹进，顾铭昊额头的黑发轻轻地盖在他的眉毛上，余深下意识地替他理了理，低声说道：“你头发长了好多，如果再不醒来，我就给你理个光头。”
一想到顾铭昊光头的模样，余深破涕为笑。
“你要是理个光头，我估计全福城的女人立马把你拉黑了。”说完，余深缓缓地站起身，微微地弯下身子，在顾铭昊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算了，不破坏你形象了，长就长吧，你再这么睡下去，我估计头发会留得跟女生一样长，等你醒来，估计就认不得自己了。”余深情绪起伏不定，又眉头紧蹙地叹息了一声。
她到底在干什么？
口水快说干了，铭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耐心只有这么一点吗？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醒来，你难道不能给我一个期限吗？”余深嘶声质问着，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着。
“一年，两年，还是要等十年，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时间，让我有目的地等。”余深微微地垂下了头。
如果让她毫无目的地等待，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下去。
“或许哪天我等不下去了，我就重新把自己给嫁了。反正再过一段时间，你还这样睡着，家里的人都不知道你的情况，有可能就会把你当死亡处理，到时候，我就是单身了，肯定再找一个比你更优秀的男人。”
余深越说越难过，“我真得会把自己嫁了，带着宝儿嫁了，让宝儿叫别人爸爸，我就不相信了，凭我这么美貌婀娜，就没有比你更优秀的男人等着我。”
之前在顾铭昊的耳旁说了那么多鼓励他的话，苦口婆心的结果就是他还这么安静地睡着。
既然要睡，那就睡个够，反正余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要回去了，在这里待太久，会被人怀疑的。”余深沉重地说着，“我希望我下次来，你能给我一个反应，哪怕动动手指头也行，不然我就马上找别的男人。”
话落，余深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她的眼神瞥到了顾铭昊的手，不知道是她眼花还是顾铭昊真的动了。
他的手指头果然动了两下，余深下意识地上前，握着顾铭昊刚刚动的手指头，只见他又动了两下。
余深激动得双眼立马涌出了泪花，“我让你动手指头，你果然动了，是不是不舍得我嫁给别的男人？”
余深立马放下顾铭昊的手，拿出手机拨了李院长的电话。
很快李院长就过来了，他上前观察了一下，没发现顾铭昊有苏醒的迹象。
“不对呀，刚刚明明动了。”余深拉着铭昊的手，指着他的食指，“就是这根手指动了， 我看得真真切切的，李院长，你要相信我，铭昊刚刚真得动了。”
李院长一脸凝重地看着余深，心疼地说道：“余深啊，你真得太累了，真得没必要每天都来，你对铭昊抱太大我希望，所以产生了幻觉，明白吗？”
“李院长，你信我一回，刚刚真得动了。”余深解释得快哭了，特别是看到李院长不相信的眼神时，她急疯了。
“余深，铭昊会醒的，也会动的，但是我刚刚检察过了，他真得没有苏醒的迹象，你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好吗？”李院长低声安慰着，“放心，我会照顾好铭昊。”
李院长说完便离开了。
余深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不动的手指，她不知所措地转着眼球，她在思考李院长刚刚的话，难道真是她因为太过期盼，然后出现幻觉了？
可为什么刚刚她看得那么真真切切？
“难道我也差不多快疯了？”余深自言自语着，“看来我的确是疯了，你都被医学判断会成为植物人了，我还指望你会这么快醒过来？”
真得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你是疯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时，余深彻底怔住了。
她震惊地看着微眯着眼的顾铭昊，此时的她因为相信了李院长的话，她认为自己出现在严重的幻觉。
这次不是手指动，而眼睛睁开了。
她真得太疲惫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幻觉。
“我可能要去看心理医生了，我竟然能看到你跟我说话，还骂我疯了。我的确是疯了，疯得不清。”余深自言自语着，她目光紧紧地盯着顾铭昊，轻扬着嘴角，笑道：“如果我疯了，才能看到你清醒，那我宁愿这样疯着。”
“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说嫁给别人？”顾铭昊声音沉重而浑厚地传到余深的耳朵里时，她恍然一下。
余深难以置信地双手摁着顾铭昊的脸颊，“你醒了？”
顾铭昊双眸眨了两下。
“不对，你已经是植物人了，不可能醒的。”余深又开始神神叨叨的，“我去找李院长，给我看看眼睛，是不是还没老就花了。”
“余深……”顾铭昊无力地叫着她的名字。
余深原本转身要离开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这次她听到自己的铭昊从那熟悉的声音中传了出来，是那么的真实。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仍然微睁着眼的顾铭昊，眼泪瞬间如珠一般掉落着。
“顾铭昊，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你是真得醒了，是吗？”余深激动地上前，直接扑在顾铭昊的身上。
只见他吃痛地咳了两声，低声说道：“能别压了吗，呼吸不了了。”
余深愣了一下，立马起身，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胸口，自责地说道：“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李院长跟你开玩笑的，他早就知道我醒的事情。”顾铭昊呼吸缓慢，每说一次话，他都用足了力气。
“什么意思？”余深脑子转不过来。
“李院长医术那么高，他身边都是专家，你认为呢？”顾铭昊轻扬着嘴角。
余深傻傻地看着他，“然后呢，你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天天在你耳边说着那些犯傻的话，你就没有一点心痛吗？”
“我睡着了。”顾铭昊镇定地回答着，“我脑子休息太久，一时间还恢复不了，所以有时候，你在我耳边说话，我觉得像只蚊子一样，好烦。”
“顾铭昊，我真得恨死你了。”余深哽咽着，委屈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期待了多久，可是竟然以这么滑稽的场面开始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如果她没说要另嫁别人，他是不是还要装昏迷？
“告诉我，你准备重新嫁给谁？”顾铭昊轻声问着，“还想把宝儿带着一起走，你的心得有多狠呀！”
“没你狠，醒了还装睡，我告诉你，我绝不原谅你这种行为。”余深气不打一处来。顾铭昊没醒之前，她一直期待着。
现在他醒来，她却想把他给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