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轩之前把巴黎办事处那边人的联系方式给了我,后听那人禀报说凌雅小姐向他打听了下居住街区周围的医疗资源,尤其是治疗良性肿瘤的医院,傅轩心里便猜中了七八分。
他原本想要打电话问问我,却刚好是杨泉接了电话,并示意裴靖和我二人正在恩爱,不要打扰。
傅轩心里惊慌,匆匆赶来,直到看到我下身染血,才确定了猜测,然而为时已晚。
裴靖还沉浸在我刚才的告白中,一时间也无法应付傅轩的质问。
刚才嘴上明明说着爱慕之话的我,语气却何其悲凉,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傅轩不再说话,他也非常清楚,裴靖的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现在救我和孩子,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傅轩小心翼翼地抱起我,看也没看裴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屋外狂风大作,傅轩抱着我的手加紧了力度,似乎生怕一阵风就把她吹走了。
呼啸的寒风似乎把整个别墅都包裹了起来,狂风大作,夹着雪沫胡乱纷飞,因大门敞开,短短几分钟,客厅门口的地板上既然都积上了浅浅的一层雪。
屋里的暖气瞬间没了任何作用,空荡荡的别墅里温度急剧下降。
裴靖的脑海里还飘着我刚才说出的话,仿佛是隔了数个世纪,与他遥遥相望。
我的怒火,我的绝望,汇集成了比这窗外雪风还要寒冷的利剑,我的目光哀伤而决绝,冰冷又疏离,似乎一把一把扎在裴靖心里,血肉模糊,万劫不复。
目光上移,看到傅轩抱着我缓步走出,好像每一步,都是我离开自己的最后一步。
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滩血迹,此刻仿佛长了眼睛和鼻子,化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望着裴靖,看得他头皮发麻,全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你要带她去哪里!”
裴靖心里燃起一种恐慌,这种情感是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
仿佛某种重要之物即将失去。
心里扎根的带刺蔓藤此刻开始疯长,几乎缠绕住了他的五脏六腑,由内而外的疼痛令裴靖沉无法自持。
而傅轩却不做声,只是小心地抱着我,仔细走着脚下的每一步路。
“我再问你话呢!傅轩,你给我站住!”
裴靖发狂一般,冲上去就要拦住傅轩的去路,却被冲过来的一个小身影挡在了面前。
王茹眼框里都是泪水,她张开双手,挡在傅轩和裴靖之间,小脸蛋因呼呼的狂风而吹得通红,凛冽的目光丝毫没有怯弱的意味。
“不准你再碰她!”
小茹大声地喊了出来,嗓音有些歇斯底里的沙哑。
“我……我是打算带她去医院!”
裴靖强词夺理,冲着小茹低声咆哮道,漆黑的双眸里尽是寒光。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每次看到的都你在欺负凌雅姐!”
小茹毫不惧怕压迫逼人的裴靖,倔强地抬起头与其对峙。
“你这个小丫头给我滚开!”
裴靖已然有些失去理智,抬手就要给小茹一个耳光,小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点也没有避让的意思。
“裴靖!你住手!”
抬起的手在半路堪堪被截住,杨泉眼神凌厉凶狠,一扫他平日的随性嘻哈,异常严肃地板着脸说:“裴靖,你冷静点!”
一瞬间,傅轩身后的三个人僵持在了一起,但是他一点也不关心,心思全然放在了我的身上。
怀里的我是那么冰冷,嘴唇已经开始发紫发乌,有细小的雪花飘落在我脸上,晶莹剔透,竟不发融化,只是安静趟在我柔嫩的肌肤上,楚楚动人。
“傅轩!你给我站住!”
看着傅轩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大门,几乎快要淹没在了风雪中,裴靖焦急地想要去抢回我,却又被杨泉和王茹二人拦住,无可奈何,无法逾越。
他和我之间的距离,就这样被堪堪淹没在了风雪夜色之中,直到再也回不去……
“你们……好啊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啊!”
裴靖眼睛因怒火而通红,瞪着杨泉,加上漆黑的双眸异常暴戾,整张脸扭曲得尤为可怖。
“杨泉!你好大的胆子!”
此刻裴靖的手被杨泉死死钳制,动弹不得。
见傅轩已然走远,杨泉放开了裴靖,但双眸中依然满是戒备的神色。
“裴靖你这个渣男!”
没等裴靖继续说什么,小茹突然扑了上来,一边骂,双手一遍锤打在裴靖的胸口。
“你真的这么蠢么!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凌雅姐对你的心意么!”
“你怎么每次都只知道欺负她!践踏她!你这个大渣男!大坏蛋!”
小茹力气不算太大,但敲在裴靖心里的拳头却似有千斤的重量。
她带着哭腔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落进裴靖的大脑,像紧箍咒一般他头疼欲裂!
各种各样和我相处的片段走马灯一般在裴靖眼前闪过。
我冷漠的模样,娇羞的模样,疲倦的模样,绝望的模样……
每一个我都在说:“裴靖,你真的不知道我爱你么。”
不,不是这样的!
凌雅,其实我……
对不起,凌雅……
“啊啊啊!”
裴靖满脸痛苦,朝着天花板歇斯底里地咆哮了几声,大脑的疼痛令他几乎难以忍受,他抱着头,慢慢蹲了下去。
周身霸道压迫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裴靖,只是一个失去心爱之人的可怜虫。
理智在一点一点的丢失殆尽,心里仅存的温暖也随着我的离开而逐渐流失。
裴靖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愿抬起来,整个人颓然失落。
雪花毫不留情地被冷风吹送进来,覆盖在裴靖身上,他的发稍有了泛白的迹象,给人一种时过境迁的错觉。
见过了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裴靖,王茹有些害怕他现在低迷颓废的样子,她拽了拽杨泉的衣角,对方回复了她一个心安的微笑,淡淡地摇了摇头。
风雪似乎有了变小的迹象,在这远离市区的南山,它们旋转飞舞,给山林草木穿上纯白的嫁纱,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偌大的别墅,静静僵持的三人,一个蹲在了地上,另外两个也相对无言,他们组成了一副极为静默的画面,无比和谐,又无比冰冷。
离别墅一小段距离的山路上,傅轩焦急万分地在覆雪的山路上行驶,所幸的是,雪逐渐变小到几乎停止了,可是山路蜿蜒盘旋,加上路面已经大面积结冰,行车非常艰难。
突然,躺在后排的我发出了几声咳嗽。
有血从我的喉咙里冒出来,吐在了真皮座椅上,浓浓的血腥味顿时充斥在了整个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