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三五个月,或者两三年,甚至一辈子也说不清。
那个女人就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把裴靖所有的挽留和哀求都抛诸脑后,只一跃,就登上了几千里的高空。
而裴靖依旧留在地面上,他深邃的面庞如水一般死寂,漆黑的瞳孔仿若一个巨大的漩涡,令人看不到底。
大概用心如死灰来形容此刻的裴靖,再合适不过了吧。
杨泉歪着头,沉思了片刻。
直到飞机完全起飞,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小姐是有些高空反应,觉得缺氧么?”
我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旁的空姐贴心地走过来询问。
“没事……我没事谢谢……”
我礼貌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还行,拒绝了空姐的帮助,但是脸上却无法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整个人如同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溺水者,空气几乎是我唯一的索求。
我满头都是汗水,额头的碎发被濡湿了,一根根贴在头皮,如同一条条可怖的虫子,在吸食着我的脑部神经。
“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及时和我说。”
空姐还稍稍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柔的点了点头,便去照顾别的乘客了。
而此刻的我,脑海里满满都是裴靖的影子。
他在候机大厅里出手要拦住自己,在登机口眼神哀求到希望自己留下……
无数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交织缠绕,如同电锯一般,要将我的整个人生生锯开,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我抬着头,用力靠在椅背上,如同搁浅在岸上的一条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感觉好受一些。
我从未看过这样的裴靖。
他身体里霸道狂妄和绝望共存,他眼神里的压迫凌厉和哀伤同在,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他一个人身上,宛如分裂的人格,令我无比心痛。
然而裴靖就这样看着自己,那漆黑的双眼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看穿,而自己最终却还是背弃了他,转身就跑进了机舱。
甚至到最后,我连直视他的眼睛都做不到。
我觉得自己好累好狼狈,想直接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全世界都能够重新洗牌,什么都不一样了。
凌雅,我这样,像不像以前的那个你呢……
原来你一直以来的骄傲和坚持,都是加持在身的厚重铠甲,我只背负了短短几分钟,就觉得压迫到快要死掉了呢……
我嘴角扯开一个无奈的自嘲微笑,脑海里尽是对自己荒诞的讥讽。
明明所有的安排都妥当了,自己公寓的打理,为别墅装潢的心愿,我都替失忆前的那个自己完成的好好的了,可是就连最后的离开,也必须要如此轰轰烈烈厮杀一番么……
我能深深感受到自己内心的苦楚和绝望,它们就像冬天的黑夜一样,寒冷地让人觉得了无尽头。
我痴痴地从小小的窗户望出去,飞机已经跃上了蓝天,外面都是一片灿烂的白云。
底下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如手掌那么大,如火柴盒那么大,直到最后被挡在了白茫茫的云朵后面,再也看不见。
如同我生命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现的那个人一般。
我一开始就是怕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和误会,才选择了不告而别。
可是我却不曾料到,裴靖既然也阴差阳错地来到了机场,这便注定了这一场分离,要变得鲜血淋淋。
可是裴靖啊,你知道么,我真的差一点……
差一点就要回过头来拥抱你了!
但也就是这么一点,现在,他和我,就相差数千里的高空了。
我的脸上是苦涩的笑意,我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十分蹩脚的演员,演得自己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小姐,你还好么?”
一个礼貌的女人声音传来,带着丝丝清冷的意味,意外地像一束微弱的光芒,从迷雾里照射进我的世界,我现在虽然真的非常想要找一个人倾诉,但是绝对不可能是空姐。
“谢谢,我没……”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一只细腻的手掌就覆上了我的额头。
“你好像有点发烧。”
对方自顾自说,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我拒绝的意思。
“我叫空姐给你拿点感冒消炎药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定眼认真地看着这个女人。
她是坐在自己旁边的另一个乘客。
一头干练爽朗的短发让她显得格外独立自信,休闲夹克陪着酷炫的皮裤,脸上略施淡妆,却涂抹着大胆鲜艳的红唇,这个女子,只看一眼,就足够令人惊艳。
“啊谢谢你……你是?”
我现在才想起来问对方是谁。
“偶遇?缘分?”
女人歪着头,竟然认真的思考了起来,随即似乎被自己逗乐了一样笑了起来,那笑声十分有穿透力,显得她整个人都活力十足。
“我叫穆婉婉,很高兴认识你。”
她抽开了摸着我额头的手,用看小朋友的溺爱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即对服务处喊了一声:“空乘,有感冒药么?”
空乘闻讯赶来,穆婉婉和她稍作交谈,我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大大咧咧却又心细会照顾人的女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浓浓的好感。
等空姐拿着感冒药过来,穆婉婉监督着我服下之后,脸上才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你好,我叫凌雅。”
我放下服药的水杯,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穆婉婉,眼神里充满感激。
也许是因为在机场发生的事情令我大脑充血,太多激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微微发烧,其实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这一点,却被身旁的乘客给发现了。
“你是……去F国旅游?”
我看着她这一生随性的打扮,试探性地问了问。
我觉得自己需要找人聊些不同的话题,以此来分散下脑海里对裴靖的执念。
而随即我又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凌雅啊凌雅,你可是有半辈子的时间去忘记裴靖,现在才刚刚开始,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可是虽说是半辈子……我不由自主地微微叹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在医院的孩子……
真的可以忘得掉么?
“算是吧!”
穆婉婉冲我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是去全球巡回演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