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十分齐整的人马从街的一头挤过来,一黑色马车走在中间,马顶上已经积下了浅浅的薄雪。
襄王探头去看,然后欣喜地叫:“看来二哥回京了,我都快二年没见到二哥了,李檀,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去二哥的府里,那时想必他也梳洗好了。”
他口中的二哥,就是传说中的慎王爷吧。
他又没心没肺地笑:“呵呵,过年真好,很多公主也该回宫儿来了,可惜今年太后并不在宫里过年,难得的团圆啊。”
这一句话证明了一件事,襄王的确是一个很无邪很干净的孩子。不过这也是以后才能更肯定给予的评价。
李檀不出声,我当然也乐得不回宫里,反正啊,谁带我出来的,这罪名定是落在谁头上的。
吃饭的时候,就免不了殷勤一些,给襄王倒酒夹菜,他倒也是很高兴,不拘小节,倒了酒给他就一饮而尽。
若不是李檀说喝多了又醉,到时去慎王那儿不太好。
我看那傻孩子,可以把一大坛酒给喝完。
襄王大方地砸下银子就走人,雪是越下越大了,站在店门口看着街上,行人也少了很多。
我没想把衣服还他,反正他喝了酒。
李檀向人借了把伞,然后塞给我:“自个打着吧,着凉了别再受冻,一会要是看到了药铺,再进去买些药喝下。”
我撑着伞,软软地应了一声。
雪地有些滑,三人走得也不快。
想着晚些回去,李子墨肯定又唠叨多话着,我便四下看看,有什么玩意儿买了塞给他就好,他一高兴,一定不会唠叨我的。
“想什么?”襄王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竹笛,你会吹吗?”
“皇上会不会?”
“不会吧。”他摇摇头。
我淡应了一声,再往前走。
风雪更发的大,等到慎王府的时候,感觉全身都冻得不得了。
很大的王府,外面只是古朴的门,进了去才发现别有天地,十分沉敛,哪里像是有王爷回来车水马龙的样子。
“襄王爷。”一个下人跑上来,毕恭毕敬地叫:“这么冻的天,也过来了。”
“呵呵,我二哥回来了是不是?”他笑嘻嘻地问着。
“这…。”
“别这这那那的了,本王在街上都瞧了个仔细,看到我二哥的轿子子。”襄王挑眉:“莫非于管家要骗本王么?”
那上了些年纪的于管家赔笑:“这哪里敢啊,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骗襄王来着,慎王爷是回来了,不过正休息着呢,身子有些不舒服,一路上回来,赶路赶得急了,染上了风寒。”
襄王没心没肺地笑:“呵呵,这二哥居然会染上风寒,倒是难得啊。”
他这是幸灾乐祸啊,我要是慎王,我就赶他出去。
“大夫来看过了,正煎药儿呢。”
“正好,你让大夫多煎一些药。”他顺溜儿地说着。
于管家有些惊恐:“襄王爷莫非也染上了风寒,看襄王脸色微红,是否让大夫过来给襄王把把脉。”
“咳咳。”他清咳:“本王好端端的,你这不是咒我么,是她染了风寒。”他一手指着我。
唉,我这不是宫女的身份吗?襄王你想怎么样,酒喝多了吧。
正腹诽着他,但听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不是襄王来了么?”
声音十分的好听,像是风吹过竹子一样,低沉,而又清净的,又能穿透岁月那些流光一样,听在心底,十分的舒服。
襄王笑了起来:“呵呵,二哥,这不就是我吗?二哥这偷偷摸摸回来得可真是不高明啊,所以这就叫做缘份。”
我越发对襄王无语了,兄弟之间相见,也叫缘分。
“进来吧。”慎王叫。
这是我第一次见慎王,跟着襄王和李檀进去,在那软榻上,拥被而卧着一个脸色微微苍白的男子,眉目俊秀却比襄王和李子墨要来得年长,那一双眼睛,有着看透风沙世事与风景的淡然,织沉下来的,就尽是干练的智慧,但是不会咄咄逼人。
“李檀。”他朝我前面的人叫了出来,勾起唇微微一笑:“没想到一晃眼儿,你都这么大了。”
“慎王爷。”李檀有礼地叫。
“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呢。”他瞧瞧我:“你且先出去吧。”
唉,是啊,人家都是自家人,我是宫女。
襄王却笑着说:“二哥,别赶她出去,外面可冻着呢,她又染上了风寒,这倒霉的孩子要是再吹风,一定会病成白痴的。”
我盯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这倒霉的孩子,居然这样说我。
慎王瞧着我,眉头微微一挑:“不是宫女?”
“嗯,也不算是。”襄王咳了一下,又别扭又不自在地说:“二哥别问这么多嘛,天爱她挺有意思的,以前家里也是有钱,可惜让人陷害,然后现在又出宫不得,二哥回了京,我倒也是想二哥是否能帮帮她的。”
我面壁,我思过。
襄王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话,有些话儿只能骗骗你这样青涩的小子,像慎王爷这种一看就是在岁月里淘过的人,我可说不出口。
“哦。”慎王淡淡地应了一声,那眼神看得让我心虚。
李檀笑着说:“慎王爷回到京城过年,倒是让李檀很高兴,慎王爷把西北管治得这么好,真希望能一见慎王爷呢。”
侍女上来,一一奉上热茶。
慎王爷喝了口,又轻咳了起来:“瞧我这破身体,只怕会教你失望了,李檀,你爹爹今年也回来了,他在西南那一带,倒也是风生水起的,才教本王佩服得紧呢。”
他一咳,让我也忍不住,也咳了起来。
谁知道这一咳,咳得我难受极了。
襄王一巴掌朝我背上拍过来:“你莫不是重病缠身吧,慎王府里的药煎得倒是慢了。”
“你才重病缠身呢,你全家都重病缠身。”喘息着说完,感觉不对,然后又补上一句:“除了慎王爷外。”
“哈哈。”笑出来的,居然是慎王。
双眼含着笑意看我:“你这姑娘家,说话倒是胆大得紧的。”
“是啊,她不怕死的。”襄王侧头看我:“她说她有九条命的。”
我其实很想在陌生人的面前,表现一下我的娴静,可是襄王却也有着破坏的欲望,非得让我吼他二句。
我白他一眼,什么也不说。
“呵呵。”慎王居然轻淡地笑了出来,垂下眸子:“于管家,上药上二份吧。”
“是的,慎王爷,药马上就好了。”
这死小孩,巴不得让我苦死是不是。
他们闲谈了一会,然后侍女奉上了药,慎王一碗,我一碗。
他是连眉头也不皱,仰头就喝下。
我喝着这酸苦的味道,肚子就一个翻转啊,心里叹气,却是不得不喝,捧着碗,忍着气慢慢地喝。
“蜜枣儿呢?”襄王问我。
我掏出瓶子,倒啊倒,却是一个也没有了,打笑:“呵呵,可能不小心掉光光了。”
“莫天爱,你猪啊,这可是瓶子装的,会漏掉不成,你自吃完了就算了,还要狡辩。”
襄王,莫非中午我让你喝了毒药,现在对我挑起刺儿来了。
慎王看着我手里的瓶子我,平波淡水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你性子依然是如何,十三弟,你倒是没有长大什么啊,不过,这却也是好的。呵,没有什么,这慎王府里,区区蜜饯儿还是没少的,于管家。”
“马上就来。”于管家就跑下去了。
没一会儿,就用小银盘送上了一盘蜜饯儿。
襄王指指我的瓶子,我塞回给他,真丢脸啊,唉。
更丢脸的还在后头,襄王居然拿着那蜜饯梅子,往瓶子里装,再塞住,然后还以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他,悄悄地,一点一点儿地就往我这边递过来。
纯真过头,就真的是笨了。
这四个人,除了他是六只眼睛,哪个不暗里看着他的小动作。
我感觉十分的丢脸,亏得我老脸已经不会动不动就羞红了,拿了瓶子大方地放在腰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二哥的身体,看起来越来越不好了。”襄王长叹:“还是好好地在京城休养一段时间吧,头些天儿去看了清太妃娘娘,身体倒也是好的,二哥好好地养着,等身体好些了再进宫里请安不迟。”
慎王微微地轻叹:“此次提前回来,身体不好,本就不想多惊动谁,却不知让你这小鬼遇上了。于管家,这大雪天的黑得快,让人早些备酒菜,本王今儿个高兴,要和襄王,李檀好好地饮酒。”
“呵呵,二哥,要是皇上哥哥也来了,这会儿可热闹着了。”
我和慎王不约而同的瞪着他,瞪得他不好意思地低头:“呵,我只是说说,皇兄日理万机这么忙,怎么会凑热闹呢。”
“十三弟,你该长大了。”慎王说了一句十分有道理的话。
是啊,他该长大了,别傻里傻气的了。
襄王瞠目结舌,有些气鼓鼓的:“二哥,我这不是长大了吗?”
“长个,没长心性。”慎王笑:“好了,不逗你了,在这用过饭再回宫里去,约是皇上问起,便向二哥请个安。改日身体好些了再进宫去见皇上。”
他说话总是一个平平的调调儿,但是字字句句,却带着他的一些冷疏淡漠,我想这个慎王爷必不是这样看起来的平和吧。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保护色的,襄王就算了,我对他不作任何评价。
酒菜很快就准备好,围坐在一起喝酒,慎王爷让人搬来酒:“这是西北特酿的酒,入口香醇,十分清香,不过酒性却是烈的,这大雪之天,宜喝一些便好,多了,只怕会醉。”
我端起杯子,闻着那甘香的味道,倒是十分的甜美啊。
浅尝一口,好喝。便仰高脖子,将一杯酒都喝了下去。
像一把火,从心底燃了起来,这感觉好啊。我扯下身上厚厚的衣服,趁着他们说话,自个喝了一杯,又一杯。
等襄王发现我喝了很多杯的时候,酒都下了半壶了。
他无奈地说:“莫天爱,你不知道你生病了吗?你猪啊,还喝这么多。”
“呵呵。”我朝他咯咯直笑着。
他扬起二根手指:“莫天爱,这是几根?”
“去,别跟我玩这招,别说让我数二根手指,你现在就是扔一蜈蚣过来,我都能数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