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期结束后沈柠回了小雀洲，这天隔壁邻居来和徐芬借点东西顺便聊天，提及沈柠徐芬倒是开心得很，邻居也连忙夸沈柠有出息，北城大学可不是一般的学校。
邻居走后，徐芬对沈柠说，“晚上你爸爸回来，你也别摆臭脸，本来他就是一张臭脸在那里。你说你，好好的本校直博不愿意，偏偏还跑去北城，北城那学校是好，但你读硕士，那哪有本校的直博好？”
“那不读博士呢？”沈柠问，“别人读完本科就工作的不也好好的？”
“你这孩子，怎么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冲？”
“你们能不能不要管我？我想读哪所学校，想读研还是读博，以后想干什么，你们能不能不要再问？”
“你吃我的用我的，上学学费都是我的，凭什么不让我们问？”徐芬生气，“还没读研呢，就把你厉害的，翅膀硬了想自己飞？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可悲。像寄人篱下一样。沈柠关了房间门，也对，的确是寄人篱下，哪怕父母也不例外。
沈柠知道，这样的开头，中间的故事也不会好的。果不其然傍晚的时候沈平回家，他问沈柠能不能改掉。
沈柠问改掉什么。
“不去北城。”沈平点了根烟，“留海师吧。”
“不能改。”沈柠斩钉截铁。
其实是能的，只要在9月28日没填志愿之前，都是可以改的，甚至还可以去别的学校。
沈平皱了眉头，“那你想个法子，选本校直博吧。”
“我不想留本校。”沈柠回答。
“你怎么这么倔，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脾气不改，以后迟早吃大亏。”沈平怒火，手掌刚抬起来，被徐芬拦下。
“算了算了，她去都去了。就当去外面看看也好，再说，北城大学的确好啊。”
“是学校的问题吗？我压根就不求你去什么全国第一第二的学校，我就想你读个博，以后在大学当老师，不好吗？”
“你以为博士那么好读吗？”沈柠眼里泪水打转，“什么都不懂还管那么多，读书的不是你，你知道多难读？”
“那我挣钱供你读书容易？”沈平青筋暴起，“你没挣钱你有什么资格说难？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爬电线杆子你以为简单？读书还难，读书要是难世界上就没容易的事了！笑话，你跟我讲大道理，你走过的路还没老子爬过的电线杆子多。”
沈柠无意再吃饭，转身抹着泪水就回了房间。
这个家就是噩梦。
曾函突然发微信问沈柠的婚姻观，为什么想要早婚。
“想开始新生活。”沈柠回答。
沈柠写了篇小说《玲的梦》发表在《海城闲笔》上，曾函正好在这个杂志社实习，看到了，就翻了看，好奇，又跑过来问。
“结婚和新的生活有关系吗？”
“当然。”沈柠回答。
“比如？”曾函追问。
“在新的城市，组建新的家庭，独立而自由，不好吗？”沈柠回答。
“这些不结婚也可以啊，只要经济独立了。”
“恐惧一个人。”
曾函不理解。
沈柠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说是当两个人尤其是情侣吵架的时候，不妨心平气和地去了解一下对方小时候的阴影，有时候矛盾正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
她希望那个人能够理解她，理解她的倔强，尽管她曾经质疑过自己，她的脾气是不是真的很差？像她母亲徐芬说的那样，外婆是被她气死的。
这样的话真的可怕，沈柠怕。
所以这么久以来，单身也不全是因为盛江年。
沈平是小雀洲的电工，徐芬是裁缝，两人早早就去上班了，沈柠起床的时候已经9点了，当宋临夏站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有点不可置信。
可以说，宋临夏是他们四人中家庭条件最好的，父亲母亲是开造船厂和码头的，岚江边的码头就是宋临夏父亲一手搞起来的，拉动了苏市的经济发展。宋临夏的成绩并不好，高考结束后就直接申请了英国的大学，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
“聚一聚呗。”宋临夏对沈柠说。
只是让沈柠没有想到的是，盛江年也来了。不过盛江年来了也很正常，一个是苏市船舶业大亨的女儿，一个是苏市市长的儿子，他们俩很登对。
“临夏你又变好看了！”沈植总是最不甘寂寞的。
而宋临夏的目光从没从盛江年身上移开过，盛江年面对宋临夏的亲昵也只是应付着。
可至少，他心甘情愿和她逢场作戏故作亲昵啊。而面对她的时候呢，就成了亲戚，看似攀了关系实则冷漠拉开距离。
五个人的海底捞，沈柠仿佛最尴尬。
“话说，阿柠你也去北城大学？”宋临夏问沈柠。
“嗯。”沈柠点头。
“太棒了！”宋临夏欢呼，“我回国也在北城工作，而且我特地挑了离北城大学不远的地方上班，我在那附近租了房子，到时候阿柠你随时来找我。”
“哦……是吗？”沈柠错愕的同时假装惊喜，她的目的，在场谁不是一眼看穿呢。
沈柠看向盛江年。
“为啥舍近求远去北城？不回苏市吗？”裴芳问。
“想出去闯荡个几年呀，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我爸的荫庇下。”
“那找了什么工作？”
“我专业是网络媒体，找了个工作室做策划。”
散后，沈植和裴芳去逛街了，三人行，必有一狗，沈柠有点儿咬牙切齿，但还是清醒地说：“那个……我要去书店买书，你们先走吧。”
“好。”盛江年回答。
沈柠朝着他们的反方向走，不要回头，在拐个弯就可以到书店了。
她拿了本《月亮和六便士》，想起了“满地都是六便士，而她抬头看到了月亮。”
“要不要聊聊。”
沈柠抬头，或许她看到了月亮——盛江年微喘，站在她面前。
如果可以写诗的话，他大概就是最美的意象。
“临夏呢？”沈柠问。
“我给她叫了车，她回去了。”
“其实……我……”沈柠觉得会有误会，尽管这样的盲目猜测也会显得她自作多情。
“我和她说我要去医院拜访老师。”
沈柠扑哧一笑，“这个借口有点绝。哪位老师这么倒霉被你关照在医院。”
“未必，也许我有老师调职来苏市医院呢。”
才想起来，他是医学生。
盛江年看了她手上的书，问道：“想买吗？”
“看过了，不买，只是随手翻翻。”沈柠把书放回去，“走吧。”
“没有要买的？”再次询问。
“没……”话一出口，沈柠后悔了，脸红了。
她听到了盛江年小小的笑声，“那走吧。”
原来，各有各的借口，各有各的心事重重，各有各的心怀不轨。
并排走在路上的时候盛江年说，“你让我答应的事我答应了，但是沈柠，我没想过你这样聪明的人会这般钻牛角尖。”
沈柠低头。
他又笑了，胸有成竹。
“我和他们早就解释过，我们不是亲戚关系上的哥哥妹妹。”
“你过来就是说这个事？”沈柠无语。她完全搞不懂盛江年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敢提条件了，为什么不再大胆一点？”
街巷安安静静的，略过江面的风迎面吹来凉爽又干净，还带着丁点江水甜甜的味道，冷不丁两个小孩喜打喜闹地舔着甜筒走过。
仿佛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样的字眼蹦进耳朵里，像呼啦的风一般可以略过心田，沈柠舔了舔嘴唇，“你想吃甜筒吗？”
盛江年无奈地笑，“去吧。”
“因为……上次请我喝了奶茶，所以，这次我请你吃甜筒吧，你挑贵一点的吧。”
她的意思是要见外，要分的清清楚楚。
“你真的这样决定？”盛江年问。
沈柠绝对不是一个后知后觉的女生，可她支开了话题。
“决定去北城吗？是啊，决定了啊。”沈柠回答。
话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