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在此之前他没有走过沈柠的路,他不知道也没有想过沈柠在高铁上的两次来回是怎样的感受。是翻山越岭地朝着梦想而来,还是大胆而直率地奔向他。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平原逐渐被山峦代替,一路往南的绿水绕青山,总有人是不远万里的奔赴。
他的记忆逐渐又回到了2016年。
她是那样胆小又谨慎的一个人,从来不敢想这样看似唯唯诺诺的她是如此果断且坚定,就这样来了北城。
2016年的8月江山大婚,那场婚礼很是豪华,作为盛世集团董事长的长子和接班人,他默默接受了这场商业联姻,好在新娘着实优秀,婚后二人在磨合中也逐渐琴瑟和鸣。那是盛江年第一次见到沈柠。
他印象中不是没有沈柠。他们都小的时候,沈植经常会带着沈柠来爷爷家玩,他和沈植一起打电脑游戏,沈柠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电视。她不喜欢待在别人家,也不喜欢人群喧闹的地方,每次时间久了,她就会缠着沈植要回家,沈植不耐烦地推开她,她就哭,盛江年就拿零食哄她,除了糖果和饮料,沈柠并不喜欢其他零食。
有一次沈植恶作剧,他躲了起来,沈柠找不到他,一开始无助的小沈柠坐在地上哭,他正准备着去安慰她,可是不过一分钟,沈柠擦了眼泪起身就走。任凭盛家人怎么拦也拦不住,直到沈植出现,沈柠才停止闹腾气鼓鼓地拉着他回了家。从那时起这件事在盛家和沈家就给沈柠抹了一层黑,这个姑娘是有多倔强,脾气多大,孩子童年的事无非是饭后聊以玩笑的谈资,但也是这样的谈资,无意中就给她蒙了一层错误。
后来沈柠对盛江年说,她非常讨厌那些揭底的人,尤其是你长大了懂事了,那些人总是要把小时候你的不好或者糗事揭露出来,形成和现在的对比,或者就是单纯地打趣你。他明明什么也没得到,但也没损失,反倒是自己,真的很痛苦。
也是从那时起,沈柠就没来过盛家了。他听闻的关于沈柠的事情,都是从沈植和盛华霜那里得知,以前并非故意打听,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所以盛江年定义2016年的8月是第一次见到沈柠,这才是真正的沈柠。
她和沈植坐在一起,靠着正厅红毯的附近,沈植一边说,她一边点头。有时候抬眼,睁得大大的,可能是不理解,也可能是好奇。沈植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她抿着嘴笑了,很是机灵。
然后她和沈植就一起偷偷上了电梯。
盛江年反应过来,他们肯定是去新娘的房间了。于是他也跟着后面就上去了。
盛江年进去了以后,才发现沈柠在看电视,沈植在玩平板,新娘坐在沈柠旁边,一脸无奈。
“二哥!来,一起来打游戏,进房间。”沈植招手。
沈柠一眼也没看沈植,只盯着电视上的《情深深雨濛濛》。他却扫了她一眼,这时候的沈柠已经出落地缓缓大方,皮肤白白的,五官很是温柔,笑起来有对梨涡,瘦瘦小小的,看起来非常文静,穿着简单地白色连衣裙,新娘坐在旁边化了浓妆,没有妆的沈柠仿佛更胜一筹。
“这剧看了不少遍了吧?”新娘问沈柠。
沈柠点头,淡淡地笑,“小时候就喜欢看电视。”
盛江年在打游戏,听到这句话,想起了小时候的沈柠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看电视,只要是剧情的,有男女情感的,她就很喜欢,除了偶像剧言情剧,沈柠还喜欢的是《今日说法》。
“哦对了沈植,听说你今年考得还不如妹妹啊?”新娘认识他们,也自然听说沈家这两人的事。
沈植烦躁,因为也是前两天才确定复读。他自小玩性大,不喜欢读书,所以成绩也一直不好,尽管盛华霜一边给他报班一边给他请家教,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但是沈植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也读不好书。盛华霜和沈成天生带着骄傲,觉得沈平和沈晴家什么也不能超过他们家,因此,沈柠也不能超过他。
可沈植不这么想。沈柠人很好,聪明又机灵,也总是帮他解围,知道他喜欢裴芳,还暗暗地帮助他和裴芳。所以沈植成功追上裴芳,沈柠也在其中帮了不少忙。他无心和沈柠比较,他知道沈柠也不会有这种心思。
本不想复读,但沈成和盛华霜因为他考得不如沈柠而在家怒火中烧,高考了的人还被暴打一顿,沈植怄气决定作对到底,坚决不复读。沈成和盛华霜一怒之下再次打起了沈植,打完了又心疼,沈桃当时正好专科毕业,工作也不好找,正决定在家考编制,夫妻两人又吵起了架,整个家鸡犬不宁。
也是这个时候,沈平过来把沈植接去了他家,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徐芬去市里的大药店买了药膏,还买了很多零食和荤菜。在家里的时候,沈柠直接劝他复读了——“不为了别人,为了你自己,至少考个本科吧,这样选择性会多很多,也换了一个更好的环境。”
“还有啊,裴芳……裴芳三本,你也不想比她差吧?她到时候可以选择比你更好的,又或者,你们不在一个学校,异地恋,靠谱吗?”
她一直成熟又通透。
沈植点点头,在小叔家住了几天,沈成和盛华霜的气也消了,沈植告诉他们他决定复读考本科。
沈植刚想回答这个新娘,就听见沈柠说:“沈植除了这次没考过我,其他的什么都比我强。”
她眉眼弯弯,明眸善睐。
盛江年一下子怔住。
“江年你挂了!”沈植大骂,一场游戏就这样因为盛江年败北。
他说不上这个女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对她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他清楚却又有点张皇。
的确是败北了。因为她什么都没做,就搅乱了他的世界。
在酒宴开始的时候,盛江山把他和新娘双方的兄弟姐妹放了一桌,因为双方家庭中兄弟姐妹都不多,沈桃就不客气地把沈柠也叫来这桌,省的和沈平徐芬挤在一块儿了。
“再说,你爸妈那桌多远啊,都不好看到这么气派的婚礼仪式。”沈桃对沈柠说。
一句话,沈柠的眸子暗淡了。
的确,盛家的这场婚礼和沈平倒是没什么关系,说起来沈平这一家三口和盛家一点都不沾亲带故,只是因为沈成和盛华霜。也是因为沈成和盛华霜,盛家给沈平找了个正经工作,沈平想要攀这个关系,以前没有什么机会,正好这次盛江山婚礼,就挤着要送份子钱,盛家碍于沈成的关系不得已收了,这场婚礼是按关系分桌子的,沈成被分到最远最偏的桌子上,那桌人很多,都其实是些和盛家没什么关系也没什么身份的人坐那儿,沈平还开开心心地带着一家三口都来了。
沈柠低了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他知道了她的隐忍,她的自尊,她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