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知道自己还有母亲和妹妹的时候,他就突然觉得,他和父亲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他不讨厌女人,他很向往自己的母亲,他也喜欢妹妹。
唯一的遗憾就是,妹妹不太喜欢他。
不过没关系了,妹妹已经学会对他心软了,他只要再坚持一下,妹妹总会接受他的。
安俞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强迫自己脸上扯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却非常的僵硬。
安宁又给小牛加了一件衣服,这才把他交给安大富,还不放心的叮嘱,“小牛要回去爹爹那里了,到家之后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许闹人,等过完年之后,姐姐就会把你接回来,到时候给你做好吃的,听到了吗?”
安宁说完之后,在小牛的脸上啄了一下,小牛顿时笑得手舞足蹈起来。
直到,安大富抱着他离开的时候,他才知道是要把他带走的意思,不舍得朝着安宁伸手,嘴里还在不停的吐着泡泡叫姐姐。
安宁心中也有不舍,但也只是朝着他挥挥手,嘱咐他要听话之类的。
安宁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都是幸福的笑容,却没有看到,在她身后不远处,安俞脸上那一脸的向往和渴望。
什么时候,安宁才能对他如此依依不舍呢?
安俞突然有些嫉妒那小家伙,不,不应该说是突然,因为,自从第一次见到安宁照秦他的时候,他内心就没停止过自己的嫉妒!
下午的时候,严承欢过来问严氏:“小姑,爹让我过来问问你,别人家都去村长家里写春联了,你们家去不去?”
“现在去还能拍排的上队吗,会不会晚了?”村长是村子里唯一识字的,只是,她这两三年都是在高家过的年,都说习惯成自然,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应该不会吧,我爹也是刚去。”严承欢道。
严氏刚想转身去拿早就准备好的红纸,就听安俞道:“娘,咱们家的春联,不如我来写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写过春联呢。”
安俞相信,纵然自己年龄小,但笔力也绝对不会比那个村长差。
严氏这才想起来,她好像听安俞说过,她的儿子,也是自幼读书,在京中还是有名的少年天才呢。
“那也行。”回了一句,严氏重新转头对严承欢道:“承欢啊,既然俞儿会写春联,那我们就不去麻烦村长家了,你回去跟你爹说一声这个事情。”
“行,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之后,严承欢转身就走了。
严氏裁好了红纸,安俞开口问她,“家里有笔墨吗?”
“有的,我记得你妹妹以前买过。”严氏笑着回答。
安俞回头,看着坐在门口的安宁,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倒是严氏催了一句,“宁宁,没听到你哥要写春联吗,把你买的那个毛笔还有墨水拿出来先给你哥用一下。”
大过年的不想闹气,安宁也是没办法,只好回到房间,拿了笔墨出来。
走到严氏和安宇早就准备好的桌子前,安宁把笔墨放下,然后就想转头就走。
安俞面上明显有着一抹失望的神情。
“你这丫头,咱们自己家的事情,你就不能过来帮帮忙,非得一个人坐在那里搞什么特殊?”
严氏的语气带着几分责怪,还有着隐隐的失望。
纵然她与安炳峰之间再也没有希望,可是她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两个孩子却像仇人一样。
安瑜倒是还好,严氏能够看得出来,他一直在尽量的讨好安宁,可是最让她头疼的,却是以往让她觉得最听话的安宁。
这丫头懂事起来是真懂事,可是倔起来也是真倔。
这么长时间了,她就像把自己和安俞感觉在外一样,一个人过着自己的生活,对她们从不理睬。
严氏知道她心中有气,责怪自己不应该和离,可是气性这么大,却难免让严氏觉得心疼。
在严氏的责怪语气下,安宁终于还是停留了脚步。
回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帮着严氏裁起了红纸。
严氏瞬间红了眼睛,心中倍感欣慰。
这丫头倔了那么长时间,心中终究还是在乎她这个娘的。
伸手想要去摸摸安宁的脑袋,但是想想这段时间她对自己的抵触,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低头赶紧去裁红纸。
安俞的字很好看。
严氏不识字,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就是觉得她儿子的字,比村长的字可好看多了。
安宁倒是略懂一些,但还是被安俞给震惊了一下。
不过随后,便已释然了。
作为京中有名的少年才子,字写的好才是正常,若真写差了,反倒才是对不起这个名头。
看到安宁望着他写出的字,眼中满是赞赏,安俞道:“妹妹认识字吗?”
安宁还没有回答,严氏就叹息了一声,“你妹妹从小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当年你爹到是留下了不少钱财,可惜娘没本事守住,才害的你妹妹连饭都吃不饱,又哪能有机会去认字呢!”
一说起这个,严氏心里就无比愧疚。
虽然她也不想守不住钱财,但终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毫无作为,才会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受苦。
这也是安宁一直都放不下严氏的原因。
她虽然在和离的事情上有些自私了,没有秦及到小牛,可是毫无疑问,从小到大,她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好母亲。
哪怕她自己吃苦受罪,但也会尽可能的给她最好的一切,甚至当初不惜为了给她治病的那二两银子,改嫁给高木头。
这些,都是严氏为安宁的付出,是她心中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存在。
“我没有觉得自己在吃苦。”
曾经年幼时,她不止一次埋怨过命运的不公。
可是她现在长大了,她知道,她想要的一切都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得。
严氏纵然是她的母亲,可是没有过上好日子,严氏则是不愿意的,她不欠她。
反而,在那么艰苦的日子里,严氏都一直坚持着把自己养大,是安宁欠了严氏。
这么一想,安宁突然在反思自己,自从严氏与高木头和离以来,她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不自私了?
严氏从来都没看上过高木头,她会嫁给他,纯粹是因为为了救自己,为了那二两银子。
可是因为上一世的事情,安宁一直固执的认为,严氏和高木头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好像从来都没真正的去想过,严氏心里的意见。
没想过她心里究竟愿不愿意,会不会不开心。
“娘,对不起……”
安宁一直到现在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她心中心疼小牛,也为高木头感到不值,但好像又不应该为了小牛或者高木头而去强求严氏。
毕竟,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严氏也是一个人,她也有权利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听到安宁的道歉,严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你没有对不起娘,宁宁,你从来没有对不起娘……”
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她对不起孩子。
纵使这些年没有安炳峰的陪伴,若她能守得住那些财物,也不至于让安宁跟着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而前段时间,她还动手打了她。
想想那一巴掌,严氏就觉得揪心的难受。
看着这一幕,安俞心中也不好受。
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谁对谁错,错的从来都是命运的不公和老天的安排,还有,就是他们的立场。
但毫无疑问,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想让事情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去发展,谁都想获得幸福。
就像他!
纵然心中知道,严氏即使和离,丞相府也未必能够接纳她,可是他还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算计着,让她去朝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去发展。
因为,他也想要母亲,想要妹妹,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他不想这一生都和父亲一样,做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家寡人,除了权力和算计,身边什么都不存在。
他不喜欢丞相府。
哪怕那里什么都有,可是却独独没有亲情,没有人情味。
他很喜欢这里。
虽然充满了各种动物粪便的味道,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并不欢快,可是,身边的人确实充满了感情的,而不是那种纯粹的讨好和一味的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只是,让他唯一不满的就是安宁对他的态度。
如果妹妹能够接受他,那就更好了。
“妹妹,如果你想认字的话,不如我教你吧。”安俞适当的转移话题。
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他们不应该纠结在那些痛苦的情绪里。
严氏也笑了,“是啊是啊,听说你哥在京城很厉害呢,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如果有机会能多识些字,那也是大造化,宁宁,过年这段时间,应该不用再忙碌其他的事情了,你就跟着你哥学学写字吧?”
严氏用的是询问和劝解的语气,她心中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缓和一些。
到底是一母同胞,都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比谁都想看着他们和和乐乐的,亲亲密密的,这才像是亲兄妹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