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红包没有着落,江祈岸略躬身,失落落地准备离开,在开门的一刹那,“砖头”似的大红包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江祈岸笑了,泰然走过去拿起来揣兜里,恭顺地给老父亲拜年:“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还不快滚!”江镇南赶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江祈岸走出书房,笑盈盈地给一年才有几次见面机会的老长辈依次抱拳拜了年,亲切地询问了家里弟弟弟媳妹妹妹夫的事业身体婚姻状况,送上真诚热切的祝福,收获了一圈名片和大小不一的红包,临走前,江祈岸把金额小的红包拆开,里面放上相同数额,发给围在一团玩闹的小孩子,孩子们想藏奈何没地方,无奈只能叫来父母,又是一阵感谢寒暄,快到吃午饭的时间,江镇南处理完事物出来,江祈岸才得空抽身离开。
坐在江家大宅的私人豪华大车库里,江祈岸像没见过钱似的猴急地拆开所有红包,放到一起数了数。
还剩八万多。
他给养父养母包了两个金额比较大的,剩下的用车里收集的橡皮筋绑起来放到私密的收藏盒内。
别墅房间内响起水晶爆炸的声音,回到组队房间,楚宁说,家里准备开饭了,不能再玩了。
三排小队原地解散。
夏星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半,想必江祈岸不会回来了,他揉了揉空空的肚子,起身下楼吃饭。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放着几道精致中餐,夏星潋拖开凳子坐下,二话不说准备开吃。
一旁女佣上前提醒,“大少爷刚传了话回来,说马上就回了。”
言下之意,让他等等再开席。
人在屋檐下,夏星潋放下筷子,又开了局游戏,边打边等。
江祈岸进门时,听到激烈的double kill的声音,看过来,夏星潋这把的感觉好极了,哪里有空理会他,手指飞快操作。
“还戳还戳,屏幕都被你戳烂了。”江祈岸绕过长桌站在他身后,拿出刚才精挑细选的洋酒,让佣人打开。
粉红气泡咕噜噜地冲向瓶盖,盈满樱花雕刻的瓶口,霎时间仿佛一朵朵樱花披上了缤纷的色彩,江祈岸心中一叹,六万元的泡沫真tm绚烂。
夏星潋的注意力很快被酒香吸引,他单手接过来放到鼻下嗅了嗅,嘴唇抿起,极力忍笑,半晌实在憋不住了:“你个门外汉,买人家结婚用的香槟干什么?哈哈…”
江祈岸从来没有见过他脸上如此明亮的笑意,像一束背阴生长的植物突然盛开绽放,顿时觉得自己拿钱砸出的糗算不上什么了:“怎么,结婚用的有什么不对吗?明明就是恰到好处。”
他吩咐佣人拿来两个高脚杯,然后让她们退下。
夏星潋尽管觉得这酒用的场合有些微妙,但他对酒的味道很感兴趣,浅尝一口,入口没有丝毫的攻击性,蜜桃的清香裹挟着糕点的微甜,夏星潋惬意地点头:“还别说,味道挺棒,这个牌子的香槟专做婚礼香槟塔供应,酒质清冽有回甘,我很喜欢。”
江祈岸平时和驾校那帮人都是对吹雪花和白云边,白云边还舍不得要十二年的。
江祈岸深情一笑:“你喜欢就好,喝了香槟酒,这礼可就成了。”
“要点脸吧,戏这么多。”夏星潋看在酒的面子上,没有借机会揶揄他,只是生硬地转了话题:“一直我都有个疑问,你都进了江氏高层,为什么还要继续蹲在驾校当教练?”
江祈岸夹起一块椒盐排骨边吃边说,“我跟驾校是一次性签了五年的合同,进江氏那年才第三年,今年第四年。”
夏星潋懂了意思,撑着头说:“用得着这么恪尽职守么,都是驾校执行董事了还在乎这点劳动时间?你要不去肯定没人敢说二话。”
江祈岸尊崇契约精神,他说:“既然签了字就要履行责任,同样,如果你签了合作协议,我也同样会做到。”
夏星潋舔了舔下嘴唇上的酒渍,咂咂嘴,“喔,可是我做不到啊。”
他咧嘴笑笑,夹了块松子鱼吃掉。
“明天我要去尚家拜年,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去。”夏星潋认真地把松子鱼上竖起来的一块块鱼肉夹进盘里。
“有我在,别人不敢欺负你。”
夏星潋心念一动,借低头吐刺掩盖了神情,“这不是欺不欺负的事,除了腊月二十八,我没资格踏入尚家主宅,这是规矩。”
“现在有资格了。”江祈岸拿过纸擦了擦夏星潋嘴角的番茄酱,“你是陪我去拜年,不用征求他们同意,再说了,尚熙的事,你难道不打算回报一下?”
夏星潋灰黑色的眼珠转了转,“你有办法?”
江祈岸拿起酒杯和他相碰,清脆的碰撞让高脚杯中的液体泛起涟漪,正如他眸中眼色,“当然,我们要正面进攻。”
年初二,回娘家。江祈岸带着夏星潋去了尚宅。
提前打过招呼,朱管家在门口迎接他们,江祈岸停下车,打开车的后备箱,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整排高档礼品,朱管家客气了两句,吩咐小佣将东西提进去,领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边喜气洋洋地问:“江少和小夏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祈岸微微惊诧:“您认识他?”
朱管家如遭雷劈,“你不知道他是…”
两人昨天串通好了,要装作江祈岸对夏星潋狂热追求而夏星潋不屑一顾的样子,夏星潋冷冷淡淡地说:“我没告诉他。”
江祈岸瞪大双眼充满疑惑,看上去像个暴发户家的傻儿子,朱管家好心地拉住他给他普及尚家的家庭关系,夏星潋跟在后面走,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人演技太有槽点了。
屋里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江祈岸带来的是夏星潋,尚熙的小姨们也就是尚夫人的姐妹都在场,看到夏星潋,脸色都有些变,最为泼辣的大姨直接开腔:“这得要尚董来评评理,大年初二的好日子,什么东西都能往家里进了。”
尚熙坐在一旁拿过姜屿剥好的橘子,蔑视般地看着夏星潋,往嘴里塞了一瓣。
夏星潋最怕被众人这样目光灼灼地围观,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舒服,今天光明正大的闯进来或许本就是个错误,他下意识想躲开,一只温热干燥的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他,“我到也想请尚董来评评理,我来拜年,可尚家的气氛这么不友好,让我不禁怀疑,尚家对江家是不是不放在心里了?”
江祈岸的傻儿子气场陡然转换成商务精英,他的眼神向尚熙大姨杀过去,目光之锐利,让他大姨瞬间静音,尚夫人开口了:“江少哪里的话,尚江两家合作一向愉快,怎么能因为这等小事产生龃龉,尚家欢迎江少随时过来,只是,尚家有尚家的规矩,有些人在某些时候不请自来就是坏了规矩。”
这话一落,江祈岸感觉到夏星潋的手攥成了拳,便立刻回击道:“我不是尚家人,尚家的规矩我没必要遵守,今日是我千求万求请他陪我出来转转散散心,没想到向来被赞为世家大族的尚家人这么不懂事,也罢,我看这年也没有必要拜了,明年的合作更没必要谈了,小夏,我们走。”
“慢着。”尚行渊终于走出了书房的门,身后站着笔直挺立的尚铭,“江公子好大的气性,真是后生可畏,有事不妨进来聊。”
江祈岸假装听不清尚行渊话里的奚落,牵着夏星潋走进书房,尚行渊说:“谈这些事,老四就没必要进来了。”
夏星潋刚想松开的手被江祈岸握的更紧,“抱歉,晚辈得了一种小夏不在谈不了正事综合征,还望您体谅。”
夏星潋躲在他身后悄悄翻了个白眼。
尚行渊估计被江祈岸一句歪理哽到了,神情严肃到主位坐下,尚铭给父亲的杯里倒满黑咖啡,摆放好凳子,谦逊有礼地说:“那你们慢谈,我先出去。”
“铭儿,你也留下。”尚行渊命令。
朱管家进来送茶水,管他们爱不爱喝,一人旁边摆了一杯铁观音,唯有夏星潋的那杯是黑糖姜茶,属于特殊关照。
“开始吧,江公子,过年来闹这一趟,让我们看看你的真本事。”尚行渊久居高位,气势上无论何时都有种压迫之感。
江祈岸站起身,理了理西服,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策划书,递给尚铭和尚行渊,“借尚董家的投影仪一用。”
尚铭自觉地过来帮他调试。
商务风PPT投射在白色光幕上,夏星潋小口喝着暖手的黑糖茶,两腿交叠。
眼前的男人自信从容,演讲绘声绘色,尽管听不懂他讲的专业术语,从以严谨著称的大哥越来越专注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效果不错。
最后一张PPT放映结束,江祈岸给了他一个自信的微笑,夏星潋的半个微笑隐没在茶杯里。
尚行渊和尚铭都刻意地无视了两人的眉来眼去,他们经历过无数场专业或非专业路演,当下连答辩都省了,尚行渊开价:“八千万,四成实股。”
尚行渊压了价,江祈岸给父亲看的是纯策划书,没有演讲,以他今天的表现,自负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只加了三千万,说明尚行渊动了投资的念头,谨慎代表着可行。
所有人都在等江祈岸的回应,江祈岸却饮了一口铁观音,说:“这个项目我不卖,自己做。”
那你巴巴拉拉说这么一大通,是在搞笑?
夏星潋感觉尚行渊的脸色更黑了,他心想,完了,父亲不会一气之下将他们灭口吧。
“那你是何意,江少今天来只是让我们当免费观众的吗?”这话是尚铭说的。
“当然不是,晚辈不敢愚弄尚董,其实刚刚只是个人实力的展示,我真正的目的是和四号港合作。”江祈岸一段话说的抑扬顿挫,不卑不亢,可夏星潋身上冷汗唰地全出来了。
江祈岸这个大傻逼,让他不要痴心妄想,居然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出不去了,夏星潋想,终究只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夏星潋感受到四道穿透般的视线,他赶紧埋头喝茶,仿佛世间尘事与他无关。
江祈岸也看向他,好想过去薅薅他的灰毛,这副躲人的样子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