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去两天而已。
睡眠舱的滑盖甫一打开，冰凉潮湿的气体扑面而来，凌焕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对KC197说：“查一下气体组成，顺便测个温度。”
“主体为水蒸气，不含有毒有害物质。”KC197说，“温度为一点五摄氏度。”
睡眠舱被注入了过量水蒸气，温度狂飙到了冰点以上，足够唤醒云祁，但又不能为他保温。
这不是系统抽了还能是什么？
在氤氲的白雾之中，一双惨白的手搭在了睡眠舱的缘口处。
云祁挣扎着从一片寒彻骨的水汽里坐起来，全身上下裹着冷气。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嘴唇冻得发青，脸上漫出了病态的红晕。
凌焕和泡面一秒不敢耽误，立即一人一边，把他从睡眠舱里捞了出来。
一点五摄氏度看着不吓人，但实际上它远低于仅穿着单衣的人所适合的温度。在这种情况下，人必定会发生低温症，然后嗝屁。
云祁距离嗝屁一步之遥，他出来的时候抖得像筛糠，得扶着凌焕的小臂才能站稳。
凌焕着实后怕，万一他真死了，这责任落到谁头上还不一定。
不过现在来不及后怕，当务之急是尽快给云祁加温，不然就真凉了——物理意义上的那种凉。
泡面冲向浴室：“现在有没有热水？”
凌焕架着云祁，身体被带着一起抖，“现在没有。”
为了规范宇航员作息，也为了节省电力和水源，每天零点到六点之间浴室停水。
好死不死，现在是早上六点差五分。
KC197：“即刻为您搜索更优方案。”
凌焕沉得住气，任凭两个队友兵荒马乱，他只觉得他们聒噪。他摸了摸云祁的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但是很每一下都很微弱。
他对喋喋不休的KC197说道：“你先停一下，过会儿再说。”
KC197噤声的同时，凌焕麻利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又解开了睡衣的纽扣。
泡面目瞪口呆：“长官，你要干什么？”
凌焕拉开前襟，将瑟瑟发抖的云祁拥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他。
有一说一，裸露的皮肤贴到云祁身上和进了冰箱无差。凉气一缕缕地往凌焕身体里钻，见缝插针，冷得他牙齿发颤。
不过这个升温方法确实奏效，云祁在他怀里抖了一会儿后，终于能说话了。
“五年这么快吗？”
凌焕喘了口气，松开他，说：“不好意思，才过去两天。”
云祁冷眼看着凌焕扣起睡衣的纽扣，疑问道：“我是怎么醒的？”
凌焕捡起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套拍了拍，正声说：“有个王子看上了你，我们决定把你送他。搬运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你卡在喉咙里的毒苹果被晃出来了。然后你活了。”
云祁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胳膊和腿脚，骨节咔咔作响，“每年的国家扶贫名单里是不是有你？”
“为什么有我？”凌焕穿上外套，问，“我哪里贫了？”
“你嘴挺贫的。”云祁克制住向他翻白眼的冲动，因为根据刚才看到的场景，他可以推断出是凌焕在紧要关头舍身救了他一命，不然这个睡眠舱就真成他的棺材了。
KC197：“根据摩擦生热原理，可以对受冻者的胸口处进行摩擦，有效升温……”
凌焕：“你又抽什么风？”
KC197的语气竟显得很委屈：“是您刚才让我等会儿再说。”
云祁蹲到了地上，“这真的不是个人工智障吗？”
KC197：“仿生机器人是复杂的设备，需要长时间的学习才能达到令人满意的水平。”
云祁抬头看着凌焕：“你能把这玩意儿给关了么？”
凌焕两手一摊：“不能。”
睡眠舱出了致命故障，电脑花了一早上查不出原因，凌焕只好联系地面指挥中心。
“您好，这里是太空监狱的地勤组。”通讯室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老头，头顶地中海。
“今天早上关押犯人的睡眠舱出现了故障，事故报告已经给您发过去了。”凌焕捏着麦克风说道，“电脑自测没有给出诊断结果。”
老头低头看了看报告，说：“你们重启一下总电脑吧。太空监狱的执行官有权进入监狱电脑的主机室。”
凌焕：“您确定？”
老头推了推小圆眼镜：“重启治百病。”
凌焕：“行吧。”说完，直接掐了通讯。
泡面拿着一张电子纸点了几下，翻找着操作指南，“这怎么重启？”
还能怎么重启，当然是去主机室输入重启指令了。
大型人工智能系统不像个人手机和电脑那么容易重启。系统研发之初就做好了永不停机的设定，因为人们的生活离不开便捷的计算机系统。
理论上来说，以Air2160为核心的军部电脑系统需要经过层层查验才能允许输入重启代码。
而且只是重启，不是关闭。
没有关闭功能。
与其说这些人工智能系统是个工具，不如说是人类不可分割的外置器官。器官被移走可是会死人的。
凌焕从通讯室里出来，与坐在休息区狂灌热水的云祁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我帮忙么？”云祁松开裹在身上的毛绒大衣。他站着的时候双腿笔直，身形挺得像棵树。
看得出来他面色倦怠，眉间笼着三分疲惫。
“不用。”凌焕摆了摆手，领着泡面和KC197就往主机室走。
谁能好意思使唤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
主机室位于太空监狱的尾部，银白色大门上一行醒目的鲜红喷漆高亮划重点：“禁止进入。”
凌焕将识别卡贴到扫描框上，又扫描了生物信息。
“欢迎，凌焕。”系统说道，“请您接受安全检查。”
“怎么安检？”凌焕推了推门把手。
“请根据地面指示站好。”系统说着，在地面上投影了一个画着脚印的框。
凌焕站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