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里,温墨舒服地在飘窗垫上,望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孤零零的飘着几片云朵。
温墨直起上半身,拿出一支笔,开始在手机上百度检讨大全。一万个字可太难憋了,温墨觉得精简到“我错了,下次还敢”这七个字就足够,不过这样,元清平应该会气的立马冲过来,找温墨算账。
元清平真是操心的命,温墨怀疑,他对于温墨写检讨这件事的坚持程度与每天午饭都要喝点小酒的坚持程度,无异。
正当温墨冥思苦想之时,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嗯,诈骗电话。温墨下意识挂了,就拉进了电话黑名单,主要平日里实在没人给她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方砚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一怔,小丫头片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挂自己电话。人小胆子不小。
暮色降临,夕阳逐渐把天边染红。温墨的检讨终于有了着落,在她的智慧下,她准备把“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抄一千二百五十遍。太机智了!
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才怪!
这时又收到了元清平的短信:“期末考试试卷补做了没有?明天会来给你讲试卷。”没有主语。
元妈妈之前不会这么死缠不放的啊?这都过了多久了还补做试卷?温墨连书包都没有打开,怎么会补做。
算了,到时候死皮赖脸一点,元妈妈会原谅我的。温墨赖皮的思想又出现了,主要已经有一万字的检讨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第二天,已是日上三竿,温墨还赖在被窝里,张姨的大嗓门一下子吓醒了她:“墨墨,你老师来了。”
待温墨磨磨唧唧洗漱完,下楼时,看到的人却是沙发上的男生,方砚。
温墨本以为是跟元清平一块来的,四下张望,却发现只有他一人。不是吧?张姨口中的老师就是他?他才多大啊,张姨还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
尽管面前的男生身穿白衬衫,气质稳重清冷,自带书香气。
“师兄怎么来了?”温墨一脸狐疑。
“元老师给我安排了任务,来给你讲试卷。”清淡的嗓音,没有起伏的语调。
“啊?那元老师也太不厚道了,这么偷懒呢。”温墨撇撇嘴,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然后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转出了一点狡黠的光,浅浅的梨涡也随着笑容浮现:“我帮你好好声讨元老师,怎么能这么麻烦自己的学生呢,方师兄你去忙吧!我一定帮你讨公道!”
沙发上安然坐着的男人,一只手端起了茶几上的一杯茶,凑近闻了闻茶香,随即悠悠开口:“我很闲。”
一句话让温墨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很闲就来帮人讲试卷?什么怪癖!
“可是我没做试卷。”
“嗯。”
“···一时半会写不完这么多。”
“还有很多个明天。”
“······”
?
什么?
话语间的意思表漏的再明白不过,你慢慢写,不急,我有的是时间。
跟这人说话要被气死。
温墨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端着一副衣冠楚楚的清冷模样,说着这么无赖的话。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模样:客厅右侧的长桌上,是一叠试卷和答题卡,少女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笔,苦着脸望着它们。
沙发上的男生风雨不动安如山,他既不催促她的进度,也不乱动说话干扰她,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是坐着,安静地翻看温墨丢在茶几上的书。那是温墨干净的可以用来擦脸的政治历史地理。
然而即便如此,温墨依然会不自觉地望向方砚。她实在有些疑惑,方砚为什么会管这些闲事,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耗?真的是太闲了?
方砚察觉到了温墨的目光,他偏头看温墨,被黑色额发遮挡的眼睛看上去深邃又迷人。
温墨忙低下头写,余光瞥到,方砚挺拔的身影一步步向她靠近。
“怎么样了?”方砚一只手撑在桌上借力,微微俯身查看温墨的试卷。
两人距离并不近,方砚保持绅士作风地保持足够的距离,温墨却微窘,她能嗅到男生身上好闻的洗衣粉清香,低沉的嗓音揉碎这清香,缓缓送到温墨的耳边。
第一次,和人这么近的距离。
“数学写完了。”温墨告诉自己镇定,又拿出了许久未见的叛逆模样,这是她遇到危险保护自己的武器,也是怯懦时可以退缩的壳。她把笔往桌上一丢,磕出了重重的声响,她说:“不想写了。”
破罐子破摔的语气。
温墨的眼眸极黑,抬头看向上方的方砚,格外认真,水亮的眸子里已经清清楚楚地写着:你能把我怎样。
由于地理优势,若方砚愿意,他可以居高临下的和温墨对峙,用他一贯的冰冷气质威压,然而方砚只是静静地与她对视一秒,淡淡的说:“那今天便不写了。“
有时候说话的艺术就是这么巧妙。他不指责你的无礼行为,也不敷衍地打着哈哈,他用轻飘飘的四个字“便不写了”包容了温墨的叛逆,化戾气为无物,再以“今天”两个字坚定而缓慢地告知你:还有明天。
不想写便不写了吧,我们还有明天。
温墨猝不及防望进方砚偏棕色的眼眸,像上好的琥珀,透亮而蕴藏着力量。
看来,明天是逃不过去了。温墨的大脑难得很正确地做出了分析。
当然,温墨控诉元清平的短信还是有好好发,他知不知道这是把他可爱的学生往火坑里推啊!!!除开方砚,在其他人面前,温墨总能伶牙俐齿,虽然愿意与她说话的也没几个人。
当温墨自信满满时,元清平慢悠悠发来的一句话就把她收拾了,“话这么多,检讨写完了?”
行,算你狠。
您天天要吃检讨吗?天天让我写?要不我一次给您屯一箱?
······
元清平怼了一个小丫头,倒也心情愉悦,午饭又加了一杯小酒。有人主动帮他分担教学任务,何乐而不为?
时间线扭转到昨天。
昨天被挂电话的方砚有些伤脑筋。温墨的世界里,空间是狭隘的,能容纳的事物并不多。
他思索片刻,他给元清平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元老师中午吃饭时喝了点小酒,说话有些颠倒,方砚打断了他杂七杂八的唠叨,直入主题:“元老师,我想辅导温墨。”
元清平喝大了,没听清:“哦哦,辅导谁都没问题的···小事小事···多大的小孩啊?”
方砚笑笑,一字一句地又复述一遍:“元老师,我说的是温墨。”
“哦哦,温墨啊,”元清平还是没注意听,下一秒反应过来,“温墨?”
方砚的手指曲起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像是在盘算些什么,他说:“元老师,温墨马上高三了,你也说过,她的成绩实在不算理想。”
元清平沉默了一下,一直以来,元清平并不强求温墨的学业,一是怕温墨逆反心理上来,连一些好的变化都收走了,二是实在强求不来。一年的时间里,元清平就没有见过她的家长,温墨像是没人管的孩子,放纵惯了。
作为老师,当然希望温墨能有着更光明的前途,有着除了家世背景堆砌出出来的另外的资本。
只是温墨···元清平清了清嗓子,“小方,你能有这样的心帮助一个孩子,帮助我的工作,我自然感谢也支持,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温墨,愿意嘛?”
温墨自然不会愿意。
于是她多了几套期末试卷要做。以元清平的名义。
这是打开她封闭世界的一个小小的缺口。是他借机进去的缺口。
方砚白切黑,实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