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今天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一顿饭吃完,梁芷说要回公司办公,便也和温墨道了别。
温墨看着不挪动脚步的方砚,觉得奇怪:“你怎么不回公司?”
方砚穿着一个简单的黑卫衣,宽松的牛仔裤,双肩书包懒懒地背在一边肩膀上,显得多了好几分学生气。
方砚低头撇了她一眼,温墨这才注意到方砚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上去写满了疲惫。
方砚看着她的眼睛回答她的问题:“我的任务差不多结束了,负责经理放了我半天假回去睡觉。”轻描淡写。
温墨又瞅了瞅他的眼睛,这么明显的红血丝,怕是没少熬夜,太拼了这哥,实习都这么拼。
“去坐公交车吧,就当饭后散散步。”方砚从卫衣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递给了温墨两枚,指尖轻轻刮到温墨的手心,有些痒痒的。
两人并排着往车站那边走,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实习累不累?”
“还好。”
“功课累不累?”
“还好。”
······
标准结局,这两话废不适合聚一起聊天。
才刚吃过午饭,天却有些阴沉下来,秋风一阵阵吹过,街边种的一排梧桐树叶子也“哗哗”地掉下来,温墨有意跟掉落的梧桐树叶玩踩影子的游戏,左脚一个右脚一个,枯黄的叶子咯吱咯吱作响。
不知不觉,温墨蹦蹦跳跳地就跳到了方砚的前方,方砚看着前方少女一蹦一跳的背影,头发好像又长了些,超出了肩膀一大截,随着她的步伐也欢快地弹跳着,洁白的脚踝也随着踩梧桐树叶的动作时不时裸露在空气里。
果然还是个幼稚的孩子。
温墨似乎发现了自己的行为过于幼稚,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扭头回去看方砚,果然看到方砚流露出一种“鄙视”的神情,温墨恼了,瞪圆眼睛,一叉腰喊道:“你乌龟嘛!这么慢。”
方砚因为女孩的蛮横无理笑出了声,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一步步走到了温墨的旁边,他的步伐不急不慌,一步步踩着枯败的树叶,或轻或重好像无意间奏了一支曲子,而曲终之刻,方砚立足站到了温墨的身边。
“你看,乌龟这不就追上了。”方砚故意顺着温墨的话去说,最后的语调上扬,带着一点调笑的意味,头微低看着温墨。
温墨的视线正好对上方砚微薄的嘴唇,再往上走是方砚微低的眸子,眸子被两把小蒲扇遮住了原本的样子,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向上翘着,额发干净清爽。
就在此刻,方砚又往温墨的方向靠近了一步,两人距离一下子被拉进,方砚眼睛眯起,他上扬的眼角因为眸子微眯显得更加性感而有侵略性,方砚一点点地下了头,温墨愣在原地做不出反应,只看着方砚好看的脸一点一点靠近。
喂···要超过安全距离了···都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了···
万籁俱寂,她忽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方砚堪堪停在了安全距离之外,盯着温墨的眼睛看了半秒,温墨的眼眸不自觉睁大,后听到方砚仿佛近在耳边的轻笑声,手脚才忽然清醒过来,松了束缚,往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成熊猫了。”方砚缓缓把微弯的身子扳直,神色淡淡,手指了指温墨的眼睛方向。
温墨娇生惯养惯了,熬不了夜,一熬夜黑眼圈就好久消不下去。白皙的小脸上两道青色的印记,的确惹眼的很。
温墨当时就觉得,自己刚才狂跳的的心瞬间停了。当场去世。温墨都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温度。
狗男人!
“熬夜了!”温墨咬牙切齿。
看来确实都挺累,一个红血丝,一个黑眼圈。
两人坐上车时,天空开始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人齐刷刷往窗外看,没过多久暴雨倾盆而至,方砚提前关上了温墨那边的窗户,倒是没有雨飘进来,只听着雨滴滴在窗户上的滴答声,雨点模糊成一片,向外的视线再也看不清。
温墨望着外面的雨幕惆怅:“没带伞啊没带伞啊···”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自己的手臂,温墨偏头一看。
就像变魔术一般,方砚骨节分明的大手里握着一把折叠好了的黑色的伞,方砚眼神示意自己拉开拉链的背包,平淡地说:“我有两把伞。”
两把?
见温墨一头问号,方砚稍微解释了一下:“梁芷的伞落我这里了。”
温墨“哦”一声,又转过头去看窗外不甚清晰的世界。雨点像疯狂的入侵者,想要淋湿车里的人,而薄薄一层玻璃便轻易阻隔了它们,它们还是不知疼地撞到玻璃上,再不甘地留下一条条水迹。
温墨在方砚前头下车,下站的前一刻笑嘻嘻地跟方砚道谢:“谢谢你的伞,师兄拜拜。”
后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温墨撑开了那把伞,走下了台阶,雨声劈里啪啦打在雨伞上,水珠顺着弧度快速的往下流,又是一层水雾。
车子开动,方砚俊秀的身影也越来越小,快速消失至宽阔的大马路上。
车站离温墨家别墅还要步行一段距离,若没有伞,温墨怕是早已成了落汤鸡。温墨一步步缓慢地走回家,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地上的水坑,但温墨心中突然有个邪恶的声音说:雨已经淋进来了,你撑伞已经晚了。
她发现了一个比淋成落汤鸡还要恶劣的事实:
她对方砚动心了。
温墨严防死守的心,还是有雨飘了进来。
心动的瞬间可能有千刻万刻都不曾发觉,然而上帝却会安排那么一秒,让你知晓你不曾发觉的一切,只需要那么一秒,你便知道,原来对那个人的心动,在所难免,在劫难逃。
所以,是哪一秒出现了端倪?
温墨短暂的一生里,体会过了苦涩、喜悦、难过、愤懑、暴怒等种种情绪,可那一秒酸涩的情绪却是头一回,来的矫情且毫无道理,可它偏偏在那一秒涌上温墨的心头······
就算梁芷和方砚的情谊超过同学同事之情,就算他们可以朝夕相处一起吃饭一起回家,甚至就算他们情意相投,也是郎才女貌,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绅士地把自己的伞借给了你,完全没有可以责怪的地方。
那你到底在酸涩什么?
——梁芷的伞落我这里了。
——哦。
纵然不情不愿,风刮大了些,雨,便还是打湿了温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