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在偌大的车站找了半晌，也没看到温墨的身影，平日平静的面容上沾染上焦急的情绪。
电话也没打通。
始终是忙音。
没有关机但是也没有人接听电话。
这是……
方砚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马上打了辆车回到了路宅，按响了路家的门铃。
李阿姨从里面打开门，看到是方砚一愣，他不是应该和小姐一起回烟城了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砚急急忙忙地开口：“温墨有没有回来？”
“小姐出事了？？”李阿姨一下子神经紧绷起来，感受到了方砚的紧张 。
路老夫人在房间里看着监控器一下子站起来，连忙通过对讲机对话：“怎么回事？”
方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看向李阿姨，这话却是说给路老夫人听的：“麻烦你们调查一下她有没有上车，顺便再查一下温家的动态。”
说到后面半句，方砚的声音冷下来，带着克制不住的寒意。
路老夫人动作迅速地拨通了温世峰的电话。
“你做了些什么？温墨不见了！”路老夫人直入主题，眼神中满是担忧， 急得连一点礼仪都顾不上了。
那边的温世峰一愣，“我没干什么啊……温墨怎么不见的？”
“既然你不知情，那我找温伊。”路老夫人打断他，问起温伊的下落。
“温伊……温伊不在家啊。”温世峰话音刚落，感觉到了不对劲，瞳孔一下子放大：“温伊！”
路老夫人的声音已经冷的像寒冬里的冰，“温世峰，请管好你的女儿。”
“如果这一次温墨有什么事，我绝对会算在路氏的头上。”
路老夫人“啪”地挂断电话，然后目光看向李阿姨：“怎么样，查到没，上了车吗？”
李阿姨摇头，“那边说小姐没上车。”
“都给我派人去查！！”路老太太发了火，一脸焦急。
方砚又给温墨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是忙音，无人接听。
该死！
要是上午去车站早一点，就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也能及时地抓住她了……
方砚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温墨在阳光下踮着脚亲吻自己的画面，忽然之间像是得到了什么灵感，飞奔着去往公交车车站。
什么周遭的鸣笛声、人们的议论声方砚通通抛之脑后，他听到的只有自己奔跑带动的风声……
方砚是在操场旁边一个拐角的小花坛找到了温墨。
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太阳又毒又辣，操场上没有几个人影。温墨坐在花坛边上，安静地看向操场，手放在膝盖上，坐的也是端端正正的，就像是学校里的好学生。
但走近看，才会发现，她漂亮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装，空洞的好似一个布偶。
方砚放缓了步子走过去，坐在温墨旁边，大手牵过温墨滚烫的过分的手。
温墨身子稍微动弹了一下，并没有反抗，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听得方砚眉头一皱。
温墨直接躺下来，像是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觉的猫咪，将头枕在方砚的大腿上。
阳光洒在温墨的脸上，温墨带着平静的笑意，就像是一个沉溺在幸福中的小孩。
可温墨越是这样乖巧，方砚心中愈发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乖巧的不真实。
温墨应该笑着胡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歪着头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招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只剩一具空壳……
温墨躺了半晌，睁开眼看他，阳光微微有些刺眼，方砚便伸出了一只手，替她挡了挡阳光，动作轻柔极了。
温墨先是盯着他的动作，再看他微棕色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盯着看，看着看着，一双杏眼逐渐朦胧起来，温墨喃喃说话：“我知道了妈妈为什么走了。”
“我终于知道了真相。”
方砚低头看着温墨，眼里的惊讶和愕然被温墨捕捉得清楚。
温墨知道了些什么？
温墨看着方砚好看的眉头轻轻的皱起来，伸出手给他抚平，声音清清亮亮的：“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都是局外人，只有我，还困在棋局里出不来……”
“像个傻瓜一样，你们看着我挣扎，看着我寻找路莺的踪迹，还是没有一个人好心告诉我真相……”
方砚心里发慌，忙抓住了温墨半空中想要垂下去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路莺当时办理离婚手续的时候，一脸的轻松自在，她说：“我唯一亏欠的就是温墨。”
“如果可以，就让她觉得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混蛋吧，不要把这些肮脏又龌龊的事情告诉她了…”
路莺走的决绝，这么些年也没有回来找过温墨……
应该是真的很幸福吧。
温墨也不挣脱开方砚的手，任他握着，只是轻轻地笑一笑，那笑意又轻又浅，都到不了人心里去，她说：“你们都没错。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温世峰因为爱的人不是路莺，不喜欢我们，他没错；路莺因为追寻幸福，抛下了我，她也没错；而你，为了信守承诺，一言不发，你也没错……”
“你们都没错……”温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方砚清俊的脸看，“那错的……只能是我了。”
“你们也都不亏欠我什么…是我自己，我自己不配让人喜欢…”
方砚的心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撞了一下，生出疼痛来，那疼痛先是并不明显，却一点一点的侵蚀过来……
方砚第一次这样的无措，他想解释些什么，对上温墨透亮却没有一点光的眸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的好，好的让人离不开。”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真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啊。”
“方砚，其实我很幸运呢，不管你是为什么来到了我的身边，我都应该感激你……来到了我身边。”温墨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敲击着方砚的心。
“可是，我还是贪心了……明明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爱的人，却总是奢望着能得到百分之百的爱……”温墨自嘲的笑笑。
“即使是仁慈和同情，我也应该感激了啊……”温墨笑笑，一滴泪却从眼里滑落出来，顺着眼角落在方砚的腿上。
是滚烫的。
方砚慌张地去擦温墨的泪，却被温墨偏开脸躲开，温墨没再说话，继续专注地看着方砚。
方砚的腿已经麻了，但他现在感受不到麻木，他眼前只有温墨如同一片汪洋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悲伤满的都快装不下了……
“你听我说。”方砚的声音已经微微沙哑，甚至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害怕，害怕失去她。
“一开始，我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你妈妈路莺是我们家的恩人，因为这样的身份去接近你……”方砚头还是微低着，看着温墨的眼睛，想让她能感受到里面的真诚，从而相信。
“但这并不是全部，与其说我是慢慢喜欢上了你，不如说，一开始我就喜欢你，只是喜欢的程度不受控制的增加再增加……”
方砚想到误以为温墨情书是递给自己的那一秒，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心里的喜悦……
他一开始就是喜欢她的啊……
温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失去了生气的木头人，他说什么都像是吹散的风，吹过就过了，留不下一点痕迹。
方砚的心像是一张纸被烧出来一个纸窟窿，他板正温墨的脸，俯下身子靠近，眼睛离温墨极近，呼吸相闻，他一字一句地说：“温墨，我爱你。”
不是喜欢，是爱。
喜欢是想牵你的手，牵不到倒也罢了，爱是至死都不想放开你的手。
温墨感受着方砚的呼吸不匀地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炙热……
然而她的心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感受不到痛，也感受不到爱了……
“温墨，我爱你。”方砚又说了一遍，语气中带着恳求。
若是这次抓不住温墨的手，她还会回来吗？
方砚不敢去想，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告诉温墨，“我爱你。”
是真的，不是同情，也不是为了报恩。
只是单纯的，男生对于女生的那种喜欢。
不，是爱。
温墨，你听到了吗，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方砚头一次像一个吃不到糖果哭闹的小孩，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在温墨耳边复述，温墨听不进听不懂，他就一定要说到温墨听进去听得懂……
温墨，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就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可是温墨没有听懂，她直起身，腰板还是挺的笔直的，挣脱开了方砚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操场，一步一步地离开方砚……
校园里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人，她往前走着，眼睛里却一点光也没有，也不看路，横冲直撞的。
更奇怪的是，她背后跟着一个男生，隔着一两步路的距离， 不敢靠近又不肯远离，那男生长相很是端正帅气，眼眶却是红的……红的那么显眼，像眼睛下过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