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空气中隐隐有露珠的清凉。
这样不热不凉的好天气里，方砚终于将心情宣之于口：“温墨，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也似露珠般清凉，眼睛如琥珀般透亮，认真地注视着温墨。
“喜欢”这个词说出口那一刹那，便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我和你，不是陌生人，不是师兄师妹，不是朋友，是光明正大的，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
温墨呼吸一窒，这就被表白了？
瞬间心跳就快要爆炸了一般，温度也跟着爆炸，脸上迅速飞上来两片绯红的云。
方砚话还没完，看着温墨，目光温柔如水，低沉的声音传来：“本来我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高三正是关键期。”
语气中带了淡淡的笑意，那笑听的人酥酥麻麻。
“可是温墨，我想成为你可以与之倾诉的对象，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依靠？
温墨心往下坠，一双眼睛如黑葡萄一般透着光。
“以后你心情不好的每一天，我都希望，你能第一个想到我，第一个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所以温墨，我可以以另一个身份，成为你的依靠吗？”
方砚神情是那么认真和专注，他在等一个回复。
温墨大脑一片空白，哪里知道要去怎么回应，只有那句“我可以以另外一个身份，成为你的依靠吗”无限循环……
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方砚似也是觉得紧张，一手松了松领结，下巴微扬，下颚的完美弧度显露出来，还是静静地看着温墨。
……时间静悄悄的流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喜欢方砚吗？
当然是喜欢的。
从来没有人像方砚这样待自己。
心跳不会说谎。
温墨突然轻轻地笑了，眉目舒展开来，望进方砚透亮的眼睛里，一双杏眼也慢慢流露出笑意。
“嗯，我同意了。”温墨的声音小而清晰，一字一句传入方砚的耳朵里。
四下安静极了，方砚第一次这样开怀的笑，与其他男孩子一样明朗朝气的笑，甚至还带着一点孩子气。
他好看的丹凤眼弧度向上，瞳仁被长而密的睫毛遮盖一部分，然而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
“很高兴再次认识你，温墨。”他低沉的嗓音如平静的湖面被风吹皱。
很高兴再次认识你，以男朋友的身份。
温墨。
湖边吹的风清清凉凉的， 面颊上的热意也被风吹散了些，两人对视了很久很久，心里淡如糖丝的甜蜜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
方砚将温墨送回学校时，已是中午，两人干脆在学校外面那家面馆吃了碗牛肉面。
温墨肚子饿坏了，吃到香喷喷的牛肉面，一脸满足，连汤都喝的一干二净。
吃完才觉得尴尬，这样是不是太没有形象了？
温墨努力装出一个淑女的样子，挽了挽头发，这才看向方砚。
“你半天没上班，请假了吗？”
方砚大早上从公司慌忙跑出来，哪有时间请假。
“没，估计会被老板骂吧。”方砚故意逗她。
“啊？”温墨神情出现一点愧疚，“那你就说你是忙着参加亲戚的婚礼吧？”
“同一个借口用两次？”方砚嘴角上翘，声音有隐隐的愉悦。
温墨瞪他，鼓着腮帮子说：“用二十次都可以。”
方砚失笑，递了张纸巾给她：“擦擦嘴巴，小撒谎精。”语气中有淡淡的宠溺。
温墨瞬间脸红，扯过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头都不敢抬起来。
原来的小霸王原来也会害羞。
方砚笑笑，眉毛上扬：“你不也逃课了吗？走吧，带你去跟元清平认罪。”
温墨才想起来这茬，长叹一声，乖乖的跟在方砚背后进了学校。
哦，还跟门卫叔叔交涉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写了名字班级，这才被放进去……
办公室里。
元清平的目光来回在方砚和温墨身上扫荡，眼神里满是审视和疑惑。
先批评谁呢？
还是先从方砚下手吧。
方砚一身西装，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显得多了几分悠闲。
“小方，你说说你，怎么现在也学坏了！带着温墨逃课？这像是你干出来的事嘛！”元清平一脸严肃。
可马上就被温墨打断，温墨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变成逃课了呢，我跟您请了假的啊？”
元清平气急，“砰”的一拍桌子，吼道：“你那叫请假吗？你那是通知！通知！”
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温墨吓得缩缩脖子，随后吐了吐舌头。
元清平瞪她一眼，扭过头接着说方砚：“怎么，实个习给你实习傻了？怎么现在处事这么不稳重，慌慌张张就逃班，还带着我的学生逃课！！还跟门卫撒谎！”
温墨听着元清平语气实在严肃过了头，又想开口替元清平说些什么，刚张开嘴，就被元清平大吼一声：
“你闭嘴，还没轮到说你呢！”
温墨乖乖闭嘴，只能在一旁看着方砚挨骂。
早知道就自己回来了，还牵连了方师兄……
温墨偷偷瞅一眼方砚，好学生挨骂是什么样子的？
方砚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低着头，但也没露出半分怯意。
这不就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嘛……
幸亏是成绩好，不然学生时代早把老师气死了。
见温墨的眼神乱飘，元清平马上转移了目标。
“来，说说你吧。”元清平又一拍桌子，觉得口渴还喝了口水，这才继续。
“你呀你，这才好了多久，”元清平叹了口气，停了下来，又挥挥手说道：“算了，不说了，你走吧。”
……
嗯？温墨瞪大眼睛，怎么怎么轻易就放过我了？
刚接受了唐僧的碎碎念的方砚也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人和人的区别怎么这么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上课？”元清平用笔戳了戳桌面，催温墨赶紧去准备下午的课程。
温墨只得乖乖听话，临走前看了方砚一眼，方砚轻轻笑笑，以表宽慰。
“一上午逃两次，真够可以的。”元清平在温墨走之前还是没落下一句淡淡的嘲讽。
……
温墨走后，办公室只剩下了方砚和元清平两人。
元清平犀利的目光依旧没从方砚身上离开，盯了半晌才开口，语气硬巴巴的：“你不对劲。”
嗯？
方砚似是不太懂，眉头轻轻皱起来。
元清平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过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说吧。你是不是对温墨这丫头……咳咳…有什么想法……”
元清平如此直接的说出来，面上也浮现了尴尬，现在的小屁孩真是！
方砚听罢，一愣，随即轻轻的笑了一下，笑声低低哑哑的，轻轻点了点头。
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的。
元清平气的又拍了拍桌子，“你还笑！我是让你去教她学习的！你怎么还生出别的思想呢！”
方砚认真地看向元清平：“元老师，我是认真的。”
元清平自然知晓方砚神情中的认真，也看到了方砚对于温墨的上心，可是……温墨是自己的学生啊！还是正在高三的学生！
元清平刚软下来的心一下子又硬起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但是现在！高三！你最好不要打扰她。”
方砚也清楚元清平的担忧，没有哪一个班主任会放任自己的学生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方砚只能再一次认真地向元清平保证：“元老师，您放心，我不会打扰她的学习。”
是没有打扰到学习，但是已经打扰了其它方面，就在上午，刚刚表的白……
但这当然不能跟元清平坦白，不然元清平这护崽子的个性，可能会直接一本书丢过来……
方砚又想到什么，抬起眼，语气中带着请求：“您应该也知道一些温墨家里的情况，日后……如果学校了出现了什么事，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能出什么事？元清平没有太在意，今天虽然温父来找了自己，也提到了温家二小姐要来学校读高二，元清平大概知晓温墨与家里关系并不融洽，但一个高二、一个高三，也不在一个楼层，应该也没有机会惹事。
“元老师，您不要忘了你最开始见到温墨的样子，现在的温墨就像是一只碎了被重新粘好的玻璃杯，一不小心，又会重新摔碎。”
方砚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但却有着极为明显的凉意，他是在提醒元清平，也是在提醒自己。
一定……要把温墨守住……
既然以前发生在温墨身上的事情方砚并不知情，也没有办法改变，那么今后，一定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后来，元清平还是忍不住回想方砚说的那句话，又回想到了一开始的温墨……
所以，现在的温墨很可能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个目光冷漠，行事乖张，伤害着别人也伤害着自己的“旧”的温墨？
旧时光的记忆里，那个温墨一言不发的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纵然人群再热闹，她都像只存了一层空洞的皮囊，没有什么表情，人一靠近，她的眼神就立刻戒备起来……
这样的温墨，原来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都差点忘了温墨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