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无诏五十年间。
清明时节,帝都春雨绵绵。
大理寺。
陈栈被穿着官服的人粗鲁的压在地上,上半身匍匐在地,下半身屁股噘的老高,以一种特别羞耻狼狈的姿势呈现在众人面前,她身穿一身发旧的囚犯痛的龇牙咧嘴,直喊求饶,白嫩端秀的脸蛋稍有红肿,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手印。而站在她面前是两名穿着便装的男子,他们皆盯她看着议论着什么,只有站在最后的一名少年一双丹凤眸微微眯着,摇晃着折扇,眉目温柔。
“按理说偷窃皇家物件,不止要打五大板子,可这人是一名女子,倒觉得动手为难”
“这哪里是女子的原因,分明是公主太过刁蛮了,谁也没有证据是小姑娘偷的佩饰,我看就是公主怨恨她踩了自己一脚,踩脏嫁祸罢了”
“官人家呢 ,说到底还是她倒霉碰到了出宫游玩的公主,还不小心踩了人家一脚,皇家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说三到四的”
陈栈忍着屁股上传来的巨疼,开始分析起来自己这是混穿到一名囚犯身上?关键这名囚犯正在受刑?
姑娘眼见板子又要落下来,急忙喊停,结果嗓子都喊哑了都没有什么用,又是两板子落下,陈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和屁股简直要同时炸开。
口腔中弥漫起腥甜,陈栈倒吸了口凉气,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能量逐渐流失,她要赶紧想办法,不然刚穿过来就要下地狱了,艰难的扭头盯向看事不关己的几个人,灵眸转了几下。目光先是在刚才那两位对话的男子身上落下,气质虽不凡但也算不上顶绝,最重要的是二人都拿着长剑。
之前她看电视,在屋子里还一直持着剑的一般都是属下,陈栈再向后面站着的少年看去,他一身白衣,腰间佩戴着不算精致贵重的香囊,面色苍白呈冷白色,一双凤眸眼尾翘,眼睛大,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温笑,鼻子漂亮高挺侧面看去露出好看的弧度,衣着整洁干净,倒是手里拿着的一把玉骨折扇是个不凡的物件儿。
四目对视,少年微微一怔,随后恢复了原样,似乎没有想到一个囚犯竟然敢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底的笑意更盛了,陈栈一双灵眸因为疼痛而噙着泪光,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但少年并没有为此感到心疼,眨着眼眸似乎等待着什么,当然也没有喊停,板子依旧一下下的落在陈栈屁股上,他翘了翘唇露出几分戏谑。
方才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怎么突然一瞬间变的满眼都是求生欲?
“你难道不好奇吗?”陈栈哑着嗓子突然出声,平静的目光盯向的位置正是少年。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连板子都停在了半空中,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疑惑。
庆晟亦挑了一下眉毛,温声:“我好奇什么?”
“好奇短短时间内我为何有这样的变化”她的语气坚定,不慌不忙似胸有成竹根本不会猜错。
“哦?”他仅仅简单一个字,语尾拉的很长,足以表现出他好奇。
陈栈心里一喜,正欲再次开口,却没曾想板子却更快一步,这一板子没有打到屁股而是打到了腰间,她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咔吧’的响声,骨头仿佛断裂钻心的剧痛传遍全身,疼的她直想骂娘。
她郁闷的抬起眼皮去看拿着板子的人:“大哥你没看到我和你家主子说话吗?还打我?!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啊?”
拿板子的男人一愣,心中满是疑惑她是怎么看出来少爷是主子的?
庆晟亦脸上划过玩味,准确的来说,他和这个囚犯是第一次见面,是白羽将她从牢狱带出来的,要求也先求白羽,她却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少年终于大发慈悲,给了打板子的人一个眼神,他挠挠头恭敬退下。
“想让本官救你?”他居高临下睨着陈栈。
她强忍着疼痛昂起头去看他,他有着完美的皮相和温暖如春的眼眸,看一眼就想让人沉溺进去,可惜陈栈不是不是别人,她知道一切都是表像,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危险。
就像眼前的人,平易近人的像朵喇叭花对谁扯个嘴角笑眯眯,其实是朵高岭之花,孤傲不屑又清冷。
“是,我想活命”
“你死不了,最多在一个月下不了床”
陈栈嘴角抽搐“……这里是大理寺对吧?你这么年轻而且我这样的囚犯也轮不到大理寺卿亲自出面,首先排除你是大理寺卿,刚刚有人叫你少爷,而但你却自称本官,说明有双重身份,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身份应该是大理寺卿之子,本身的职位是寺正。”
话落,在场的几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有少年依旧温和的笑着:“除了这些呢?”
很显然,光说出这些并不能打动他,还需要更多。
“我可以帮你破一件案子!”姑娘虽然身处狼狈,但灵眸中的光芒却不容小觎。
她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还是专研心理学的利用微表情破案绝对是她目前最拿手的。
少年一怔,垂下了眼帘,晃荡着扇子没有应答。
陈栈害怕他不答应,有些着急了:“你刚才听到我这样说面部眉毛上扬,眼睛稍微睁大,嘴巴下意识的张开,这是吃惊表情的变化,而这样的表情只维持了两秒钟便稍纵即逝,后面虽然你已经垂下了眼帘遮挡住了眼中的情绪,但从你捻手指小动作的表现也能发现你是在思考。”
这下,庆晟亦眉头挑的更高了,凤眸中的柔意化作探究,空气仿佛凝固,陈栈顶受着头顶上传来的审视的目光抬起了头,有气无力的咧嘴笑起,神情带了几分讨好,嫩白的小脸沾染上了许些尘土笑的宛如一朵苦巴巴的清水花:“我很厉害的,我可以帮你破一件你们破不了的案子,别再打我板子了,屁股都裂成八瓣了……”
…………
隔日,陈栈顶着一片荷叶走在青石小路上,身穿穿着一件青衫男装,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白嫩清秀的脸蛋上浮上几分不情愿。
按照少年的吩咐来到了将军府,抬起眼皮着眼前的二米多高朱红色的大门,抬起手臂在绿油兽面锡环轻敲几下,陈栈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很快,大门被打开一名小厮打开了门,他的目光先是在陈栈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露出少许的惊讶,然后目光移到她腰间佩戴的大理寺里的玉佩便马上恭敬的把陈栈请了进去。
“将军已经在大厅等候寺正多时了,麻烦下雨天还让公子跑一趟了,不过没想到……公子是如此的年轻秀气”
陈栈瞥了他一眼,长相普通,圆脸厚嘴唇塌鼻梁,过目就忘的那种。
“先去拜见一下将军然后我们再去找猫?”她没有应小厮的话直入主题,看起来虽年轻但行为举止却也干练。
庆晟亦说将军的小女儿养的猫丢了,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但确定还是在将军府,晚上偶尔会出现,为了测试陈栈是否真的有两把刷子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处理。
陈栈踢着脚下的小石头,两道娇眉微微蹙着,她可是真倒霉,本来还有几个月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了,而且也拿到了心理咨询工作室的offer,结果吃了颗感冒药睡了一觉了就穿越了!
别人穿越都穿在王妃,皇后,就算再不次也是什么千金小姐吧,她到好直接穿在死囚身上,还没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繁荣昌盛就差点被一把杀猪刀砍了脑袋。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脚下也走到了大厅了,小厮神情谦卑躬着身子:“到大厅了,奴才就在外面候着,然后等大人去找猫。”
“好,有劳”陈栈收起了情绪,整理了一下衣裳脊梁挺直,大步走了进去。
“草民拜见将军”她微微低着头,一身青衫清雅端秀,袍裾处被春雨浸湿带着外面湿气。
闻言,大厅里谈笑风生的两个人齐齐的向陈栈看过去,此人容貌清秀白净,身姿格外的单薄,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教人生出了几分保护欲,像一名书生。
庆晟亦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随后移开了目光。
“不必见外,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情麻烦了一趟公子了,请坐”将军正襟危坐,大约四十岁左右,大眼浓眉,皮肤黝黑,眼角有几道笑纹,目光落在陈栈身上立马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虚扶了一把。
刚抬起头目光就与坐在紫颤木圈椅上的庆晟亦对视在了一起,少年生了一副好容貌,皮肤呈着冷白色泽,光洁无暇,鼻尖的弧度恰到好处,骨相完美漂亮,尤其那双细长有神的丹凤眼,眼尾翘,眼睛大,含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很是温润纯良,他穿着墨色对襟长袍,端坐如松,大概也是从外面进来的,漆发和袍裾皆被浸湿,有种从云雾出来的感觉。
“将军别看她年纪小,但却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可以说的是年轻有为,要比我厉害多了”他单纯又善良“坐下来吃口茶在干活,暖暖肚子。”
陈栈一愣,抬起眼皮又偷偷看了一眼上座的人,这语气这表情,让她想起来了之前大学室友绿茶妹妹经常对自己说的一句“姐姐好厉害还没毕业就拿到了offer,不像我只能读研继续学习”,难道古代还有男版白莲花?
将军也跟着打量了陈栈几眼,觉得眼生的很:“是年轻有为,不然庆大人就不会格外向本官举荐她了,定是有几分能耐的。”
“所以说寻一只小猫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少年若有所思的瞥了陈栈一眼。
熟悉的茶艺眼神和语气,陈栈警钟大响,果然下一秒,庆晟亦就又继续开口了:“将军可以让小桑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有陈公子这般的英杰出马,想必不出半日就可以将小猫寻到,如果大理寺没有把握就不会刻意举荐这位了,你说是不是?”
“不不不,太抬举了!我只能尽力而为!”陈栈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讪讪赔着笑“我没有大人说的那么厉害的,小猫是活物况且已经丢了七日左右,说不定跑出将军府也不定,但卑职定会竭尽所能。”
“你可别谦虚了,庆大人说的没有错,大理寺推荐你过来肯定对你是十分有把握的”将军附和着少年的话,笑呵呵的望着陈栈,那眼神仿佛陈栈已经找到了小猫似的。
“……尽力”陈栈嘴角猛的抽搐,但又无力反驳。
这人果然是朵白莲花!先入为主给将军传输了一种自己确实很厉害的错觉,如果一会真的没有找到小猫,那就是在打大理寺的脸!将军心里也会有落差,定会不高兴。
如果最后没有找到小猫,那就是变相的得罪了将军,到时候再告上自己一状,她就彻底死翘翘了!
陈栈紧紧抿住唇,望着庆晟亦的方向眉眼间划过一抹恼怒,这人太心机了,居然给她带高帽子!
“看来下官还要多向大理寺正学习”少年眼睛弯弯,笑容温和语气里尽是羡慕,宛如一位渴望求学的人丝毫没有架子可言。
“不!敢!当!”简单的三个字陈栈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面前的人撕碎了。
庆晟亦笑容淡淡,端起桌子上的白玉茶盏抿了一口,纤长垂直的睫毛完美的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原本温润纯良的模样在低头的瞬间一下子变成了冷漠阴郁,只是一秒的功夫,他抬起头又恢复了如玉的翩翩公子,这一切恰好让陈栈尽收眼底,莫名的冷意从脚底升了上来。
白莲男,要躲远,说不好,就要你命!
陈栈赶忙作辑行礼,打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