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老鸨哭得花了妆容,神情沉重:“昨天颜蕉说了身体不舒服就一直呆在房里休息,一整天从未接客,期间有几位客人吵闹闹着要见颜蕉我都没有让进来。”
她和庆晟亦还有陈栈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但红香坊每天人来人往这么多,老鸨哪里记得住只觉得眼熟罢了。
“颜蕉的丫鬟呢?”
“回家探家了,明日才回来。”
庆晟亦的目光在在场的几位烟花女子脸上一一扫过,她们大概都是颜蕉生前一些要好的朋友三三五五抱在一起小声哭泣着:“也就是颜蕉一整天都没有见人?”
“我上午还来见她了,她那个时候看起来除了有些疲惫精神状态还可以”其中一名站出来说道。
“颜蕉有关系不好的客人吗?”
管事老鸨眼珠子向左边转了一下,捏着红手帕:“没有,颜蕉向来通八面玲珑,很会说话,她服侍过的客人不多,但个个对她平评价都是不错的。”
妓院的头牌自然不能和其他女子一样,接客也是看条件的,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
“老鸨你留下”陈栈微微抿住唇,白暂的素指头指向正在哭泣的一名女子“还有你。”
女子被指的有些发虚,不满的嘟囔:“凭什么只要我留下?”
姑娘向前走了几步,与她保持两步的距离,冷笑:“就凭你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官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女子语调不由提高了几分尖着嗓子“无凭无据的乱冤枉人!我和颜蕉生前关系不算特别好,但也是不错的,还是我一开始发现她的!没有我你们大理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哩!到时候犯罪现场就让破坏了!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
陈栈贴了假喉结,穿着藏蓝色官袍,身姿清瘦,五官俊丽干净她站在那里比女子高出半头多,少了几分女子家的柔和娇嫩,倒是多了几分官爷的气派,看起来挺有气势,她嘲弄的勾了勾嘴角:“我只是让你留下,又没有说是怀疑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慌不择乱,不打自招!就算颜蕉不是她杀的,但她一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少年单手负后,摇晃着玉骨折扇,他看向姑娘耍威风的模样,薄唇无声抿出一道笑意,算了,也是有些用处的,既然是为自己效力,护她周全又何妨?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鸨眉目中满是憔悴,她撑着腰坐了下来:“小莲我知道你私下和颜蕉关系不是很好,但妈妈相信你做不出如此恶毒的事情,你留下让庆大人问几句话就可以了,不要耽误时间。”
小莲撇撇嘴,不情不愿应下来,低声嚷嚷:“只是一个狱丞而已,比庆大人还会耍官威哩……”
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小白脸,长的瘦不拉几的就跟小倌似得,不过就是一个看牢房的还挺能巴巴……真以为这案子她能破了一样。
小莲的话全部被少年尽收耳里,少年漫不经心的睨向她:“出去等着。”
“庆大人怎么了?不是说要问我们几个问题吗?”老鸨见状情况不对,从椅子上起来略微紧张。
颜蕉的尸体方才说话间被抬了出去,只有杂乱不堪的梳妆台和地上的斑斓血迹提醒着这里死了人,少年穿着墨色玄袍,领口圆领呈乳白色的一圈,他站在梳妆台前,菱花镜里出现他的侧颜,俊美脱俗,金相玉质:“因为会破坏犯罪现场,不方便小陈侦查。”
他这话完全是胡扯,大理寺的人来红香坊之前颜蕉的房间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进过了,就算是要保护现场,刚进来的时候怎么不保护,现在人都走完了才说保护未勉也太牵强了些。
况且一个看牢房她能查出什么东西,不得是庆晟亦查吗,充其量她就是个打杂的。
小莲皱眉嘲讽:“看穿着她应该是一名狱丞吧?”
“是啊,你瞧不起?”陈栈眼眸微眯,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得睨向她。
后者捏着手绢,讥笑:“我可不敢,您可是堂堂狱丞呢。”
庆晟亦凤眸如春,温声浅笑:“看来你很羡慕,本官可以破格让你去大理寺体验几天生活,小陈刚好缺个徒弟。”
“我怎么会稀……”
小莲还没有说完话就被老鸨捂住了嘴巴,她赔着笑:“麻烦两位大人了,我和小莲就在外面候着。”
话落,连拽带扯把小莲带出了房间。
“妈妈你干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出了门她立马挣脱束缚,表情不满。
“你个没眼力见的!”老鸨狠狠地在小莲胳膊上掐了一下“庆大人一直护着人家哩,你还说个什么?别以为就你认识几个大官就谁也瞧不起了,出了事情看谁帮你,鱼水之欢还当真了!”
自从小莲开始嫌弃陈栈的时候,庆大人的表情就开始不对了,虽然是笑着,但那笑容属实有些冷。
小莲被这番话镇住,嘴皮子呐呐了几下,终是没敢在顶罪。
对啊,她和那些权贵只是鱼水之欢,穿上衣服下了床又谁认识自己呢。
老鸨和小莲出去后,陈栈居然真的认真侦查起来,猫着身子钻到梳妆台下似有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感觉。
“她看不起你,你不愤怒吗?”庆晟亦的声音淡淡的,柔柔的,宛如一杯白开水,比起美酒它没有特别之处,但却更让人喜欢受众。
“不啊”陈栈爬在地上翻找着梳妆台下面的抽屉“世界这么大,各式各样的人这么多,有人瞧不起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就比如,她来了这里,在二十一世纪根本不存在的年代里,那是不是说明,这样的异世不止一个?这样想,就连宇宙仿佛都变的渺小起来,而她也只是宇宙里一粒小到看不请的尘埃。
没有人会关注自己的生活,所以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没了动静,庆晟亦也没有回应,陈栈顿了顿抬头向望去,少年正蹲在桌子下面好像发现了什么,握在手中摩擦。
陈栈立马凑过去,只见白暂修长的指腹摩擦着一枚沾了血液的白玉手镯,手镯碎成两半,因为断裂之处渗透进去了血液,透着淡红色的暗光,看起来格外贵重,但又可惜,这么好的手镯竟然碎了。
“又是手镯……”陈栈陷入沉思。
难道采花贼的目的是一个手镯?
“他不是为了取财,从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目的性。”
昨日在将军府也确定了,桑晓沺手上也带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子。
“采花贼是在找一个镯子,这个镯子很可能在大臣家中!”
“前半句勉强对了”少年沉声“你看,这镯子上面除了血迹还有口脂。”
陈栈看过去,碎裂的白羽镯子被擦干净了表层了血迹,但还有一些微红的固定层膜残留在上面,她眸色暗沉:“刚才我进屋的时候就看到颜蕉嘴上的口脂花掉了,我本以为她是在生前吃了什么东西。”
这样看,很可能是因为想要吞下白玉镯子而发弄花的妆容。
一个正常人为什么会想把白玉镯子吞进去呢,陈栈撑着腮帮子盯着满屋狼藉琢磨,她想到什么眼中闪过精光:“这屋子这么乱肯定是颜蕉和凶手抵抗了,会不会是采花贼把白玉镯子想强行塞进她的肚子里?又或者凶手另有他人?”
这桩命案凶手下手狠辣残暴和之前两件采花贼作案的方法略微不同,说不定根本不是采花贼。
“你没仔细看尸体?”庆晟亦站了起来,身姿笔挺丰神俊朗。
陈栈摸了摸鼻子:“倒是没有仔仔细细的看,只是大概扫了几眼。”
她只能观察出活人的表情,验尸是仵作的事情,她晚上的做梦素材可都排到下个月去了,这个恐怖素材暂时不要了吧。
庆晟亦掏出手帕把白玉手镯包裹住,指着一处:“这个屋子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比如门口摆放的花瓶位置有移动,还有桌布的大部分倾在了一边说明是被人拉扯过,梳妆台只是最直接的犯罪现场,同时说明采花贼并没有刻意伪装,而是在得手之后就离开了,至于你认为是凶手把白玉手镯强行塞到死者嘴里的,这个几乎是不可能。”
陈栈下意识的问:“为什么不可能?”
少年慵懒睨了她眼:“因为多此一举,你还不明白采花贼为何要把死者开肠破肚吗?”
陈栈一顿,心中已经明了,因为颜蕉想把一些东西吞到肚子里面,所以凶手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可白玉手镯不是就在这里吗?”
“也许颜蕉是想声东击西故意将手镯藏起来演了一场吞手镯的假戏想让凶手死心,但她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个举动让她送了性命”少年抬起步子往门口走去“还有颜蕉身上的抓痕和高老太君还有丞相之女身上的伤痕是一模一样的,凶手只能是采花贼,如果不是也是一伙的人,带上了铁爪伤人。”
陈栈吞咽了口口水,没想到他整天阴阳怪气的,竟然将案子的原尾分析的如此通彻,抬眸看向庆晟亦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带了几分崇拜。
明明她们一直在一起,他也没有单独行动,可自己忽略掉的细节他却整理了出来。
这厮能坐上大理寺正的位置,就算不凭他父亲自己也能坐的稳稳当当的。
少年注意到她的眼神,眉梢噙上了几分愉悦,拿着折扇的手敲打了一下姑娘的脑袋:“就你最蠢了。”
二人出来的时候,庆晟亦看都没有看老鸨和小莲,淡淡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该吃饭了。”
老鸨一愣,脸上堆满了笑,毕恭毕敬得将人送了出去:“那我们等着大人下午再来。”
出了红香坊,陈栈正想问明明没到吃饭时间为什么就走了,结果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陈芸热情地拉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