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赵肆峰看着这个刚刚成年就到自己手下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陆洲,心里满是难过。
说实话,这么些年来看着陆洲长大,他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赵肆峰实在是难以让陆洲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离开,只得明里暗里的使劲儿。
最后,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拐了十七八个弯儿的关系给他联系了久不见面的战友于方杰,辗转联系到了云端,谈好条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告诉陆洲,看着陆洲当时眼睛里重新亮起的光芒,他才觉得庆幸。
竭尽所能的让他能继续在自己喜欢的蓝天上继续翱翔,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孩子离开家之前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陆洲走后,他不止一次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可陆洲每次都是一副都好,都顺利的样子,让他不要担心, 但其实赵肆峰也知道,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在军队里,有赵肆峰的暗自关照,陆洲对于勾心斗角之事知之甚少,但走上社会可不像在军队这个象牙塔里面那么轻松。
更何况还是云端,能人辈出。
但事实上,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无论到了哪里,陆洲都做得让人挑不出错处。这些年,陆洲的名号越来越响,在云端的经历也越来越显。
一个从军队退役的飞行员,首要任务就是转机型, 战斗机转为民用客机,很多人都要用上一年多的时间,但陆洲只用了三个月,接下来从副驾升机长也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加上他从军队下来的,第四年就拿到了机长教员这个位置,第五年就拿到了云端金牌机长的称号。
短短五年,陆洲就在业内也打出了名声,多少民航公司想挖墙角,不乏开出高价的,但就是靠着于方杰和他当时介绍的这份交情,陆洲也一直留在云端,成为了云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难得的是,这些年来,只要陆洲一有空就会过来看望他,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买上一大堆的东西,怎么劝都不听,赵肆峰嘴上说嫌陆洲来的勤快,但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将陆洲当做亲儿子对待,知道有人将自己放在心上,怎么着心情都不会差。
“老赵,吃饭了,小陆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就别站在门口了!”听着身后传来了妻子的呼声,赵肆峰笑着摇摇头,转身进去了。
现在正是九月,新兵入伍的日子,回程路上,陆洲就这么看着车窗外不断被抛在身后的训练中的战士,看着他们脸上虽然晒得黝黑却仍然热忱的双眼,陆洲也是百感交集。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军队里奉献一生,起码也会奉献出自己的青春,但却没想到自己在这场旅行的中途就下了车。尽管最后一段时间的军营生活不尽人意,但他自认还是为这片蓝天奉献出了自己最好的表现。
休息日总是过得很快,回去的第一班飞还是陆洲和林与安两人搭档,但不同的是,这次飞的不是国内航线,而是国际航。
陆洲之前本就是飞国际航线的机长,主飞的便是从A市到法国巴黎的航线,这段时间正好是因为新一批副驾入职,他作为飞行教员也要回来把关,不然他应该还是继续飞着跨国航班。
这次航班早上六点起飞,所以四点就要开始飞行准备会,林与安还是照常早早来到了会议室,等着其他几位机组成员的到来。这次飞国际航是双机组,去的时候陆洲和林与安飞,回来的时候是另外一组机长飞,恰好,这次的二组是周严和另外一位姓何的副驾。
不一会儿,何副驾也进来了,两人不太熟悉,只能互相打了招呼,落了座。
四点整,陆洲和周严准时进来了,这次陆洲倒是衣冠整洁,就是脸上还是弥漫着一股子困意,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见林与安站起来打招呼,他也是随意一挥手,就让坐了。
“陆哥,您没事儿吧,我看您今天状态不是很对啊。”林与安关切的问道。
“没事儿,昨晚有些没睡好,不影响。”陆洲摆摆手,拿出侧边的保温杯扭开灌了一口,似乎是对这个味道嗤之以鼻,陆洲愁眉苦脸的盖上了盖子。“你没看我今天都带着保温杯来的,咖啡续命啊。”
听到这话,旁边的周严冷嘲热讽:“小林你别管他,知道今天早上六点要飞,昨晚还吃烧烤吃到晚上九点多,幸好还知道自己有正事儿,没喝酒,不然今天准得换班儿。”
“诶,老严,我今天是怎么招你惹你了,你这么揭我老底。再说了,今天可是我们家小林同学第一次飞国际航,怎么能让别人带呢,你说是吧。”陆洲瞪了一眼周严,说到我们家的时候还朝着林与安抛了个媚眼。
“去你的吧,还你家小林,你怎么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呢。”周严看到陆洲在那里戏精上身,也是一脸无奈,“行了,我看你也是清醒了,开会吧,我的陆大机长诶。”
陆洲嬉皮笑脸的比了个ok的手势,打开了这次航线的飞行信息。
看着陆洲开始正经起来,林与安也打开了自己的资料,尽管认真听着,但心里总会想起陆洲刚刚那句“我们家小林……”,想到这,林与安隐藏在帽子下的耳尖变得通红。
“对了,小林啊,这次航线你应该是第一次飞吧。”陆洲神色正经了起来。“跨国航线比较复杂,特别是咱们这次还要飞极地线,相关的证件和配件都带了吧。”
跨国航线不比国内,需要专门的护照,而且极地航线含有大量的辐射,需要特殊的眼镜用于保护眼睛安全。
林与安一愣,同样正色回答:“是,这是我第一次飞跨国,也要麻烦您和周机长多多关照了。”
陆洲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看别的去了,虽然知道林与安在这种小问题上不可能出错,但还是有备无患。坐下的林与安则是轻舒了一口气,继续认真记着相关笔记。
航前会议很快就结束了,机组们坐着摆渡车上了机。本来以为很快就能起飞,可是没想到待飞航班太多,机场流控,飞机上了跑道许久却迟迟没有收到塔台的指令,只能在原地干等。
当第N次申请起飞却被塔台要求继续等待时,陆洲都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看着陆洲越来越紧握的拳头,好脾气的林与安赶紧接过陆洲手中的对讲,担负起和塔台沟通的重任。
一边说着林与安还一边用余光偷瞄着陆洲,只见陆洲双手抱肩,翘着个二郎腿,帽子下有几丝不听话的发丝悄悄从后脑勺偷跑出来,似乎是因为喝了咖啡的烦躁,加上塔台的不放行,陆洲脸上带着一丝怨气和不耐烦,整个人都变得像一只炸了毛的大猫。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与安的视线,陆洲烦躁中夹杂着幽怨的目光瞥了过来,恰好将林与安抓了个正着,看着陆洲更显暴躁的神色,林与安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够了没。”看着林与安笑出声,陆洲烦躁的神情反而消失了,就这样静静看着林与安,足足有十秒,才微眯双眸,缓声说道“我发现你最近胆子很大啊。”
“没有没有,陆哥您别激动,我不是故意的。”林与安看到陆洲不善的视线,赶忙摆摆手表忠心。
“YD2968,07号跑道,可以起飞。”陆洲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耳机中塔台的声音打断了。
“收到,07跑道起飞,YD2968。”林与安赶紧回复,看到旁边陆洲的视线还没有收回去,赶忙双手合十无声的向陆洲讨饶。
陆洲隔空拿手指点了点林与安,表示随后再和他算账,随即驾驶飞机开始起飞。
这次他们飞英国驾驶的是波音,得飞十个小时,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平流层飞行,但机长又不能离开座位,所以中间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时光。
中午十一点多,监控响了,林与安探身把门打开,原来是乘务长刘汐素过来问午餐事项。
“二位帅哥想吃什么?今天机长特供是意大利面和焗饭。”刘汐素笑吟吟的看着两人。
“我不挑,随便吧,小林你吃什么?”陆洲先扭头看向林与安。
“我也不挑,刘姐您看着拿吧,我什么都行。”林与安扭头看向刘汐素。
“对了,再帮我倒杯咖啡,要纯黑不加糖那种。”陆洲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正往外面走的刘素汐。
刘素汐愣了一下,这才点点头出去了。
门被合上,林与安疑惑的看向陆洲,为什么陆洲突然要咖啡呢,还是纯黑不加糖的,那得多苦啊。
陆洲似乎是看出来了林与安的疑惑,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那是给你的,别以为被塔台打断了我就忘了这事儿,小小年纪还敢笑话前辈,不给点教训你还准备蹬鼻子上脸是怎么的?”
林与安知道陆洲只是开玩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轻笑了两声。
不一会,刘汐素先把咖啡送了进来,看着陆洲一脸的坏笑和林与安不发一语的沉默,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