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这么喧嚣,我却明亮而孤独。
遗世独立从来不是我想做的事情,可是在那很久的时间里我再没有遇见快乐如胡同里的日子。
不过还好我们明亮的长大了,即使相隔万里。
我偶尔会从800公里之外的城市回到那个我从小生长的地方,那里已然成为一片废墟。我踩在那片废墟之上,转身看到对面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大楼,那下面也曾是无数人快乐的时光。
而这时光已被掩埋,在以后的日子里无人问津;我的暗恋,亦然。
——摘自迟念念的日记
胡同里一直存在着什么?
存在的也许只是一缕傍晚升起的烟火,只是大人们一声大嗓门的吼叫,只是隔壁大黄对于人声鼎沸而不满的吠叫,只是在那个傍晚,被误认为是黑社会的孩子。
迟念念是最后一个搬来六合胡同的。
那时候的北清市还没有这么繁华,但是比现在要热闹很多,到处都充斥着人气儿和美食的香气。
华灯初上,租客结束了一天头疼的工作,陆陆续续回到了胡同,就可以闻见一阵阵的香气,巷子口买烧鸡、馄饨、麻辣烫的点亮了窄小的灯牌,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小巷深处此呼彼应,连绵不绝。那不是最好的时代,却是最美好的日子。
那时候人们下班最好的消遣,就是坐在麻辣烫的大三轮摊子前面,来上一瓶北冰洋,就着麻辣的串串,把自己一天的委屈和苦累就这么咽进肚子里。
有些男人,好一口酒的,就会又像阿姨要一瓶啤酒,喝完之后才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舒爽难耐,一天的晦气清扫而光。
小念念和爸爸妈妈搬来的这一天,正是麻辣烫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虽然其他的小贩前面也会有零零散散的买客,但生意总是不如麻辣烫这么火爆。
麻辣烫的香味调皮地跑到人们的味觉里,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不知不觉就把路人叫到了这里,再一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下吃了几串了。不好再推脱,于是放肆地吃起来。
迟念念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辆长长的三轮车,成为贯穿她整个人生记忆的关键词。
搬运行李的三轮车到达六合胡同的时候已经轮到晚霞亲吻天空了,他们就在头顶这片火红的云朵下搬进了这个小院儿。
红色的墙壁显得格外热情,那时候还主张计划生育,胡同办事处的人在大喇叭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晚生晚育、一家生一个”的口号,这热情的声音让人们血脉喷张。
迟念念觉得这人的大嗓门已经用不到喇叭了,他站在巷子头上来一嗓子就可以顶上这喇叭的声音,甚至音质会比大喇叭的更加清楚。刺啦刺啦的声音总是让她害怕,她害怕这个喇叭会不会在他的用力过猛之下一下子就爆炸了。
迟念念下了车,跟着母亲的嘱咐站在三轮车旁边看着未卸下的行李,拘谨地站着,怀里还抱着自己最爱的玩具熊,警惕地看着周围来往的行人,随时准备攻击拿她家东西的人。
像是一只带有攻击力的小熊。
可是她真的想多了。
这车上的这么多东西价值加起来可能都没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价值高。
人来人往,看着这个警惕的小姑娘善意地笑笑,热情的老头儿老太太遛弯到这儿,问一句:“小朋友新来的啊?”
念念愣了愣,点了点头。
“成,胡同里那三个小霸王又来了新伙伴咯!”
然后扇着蒲扇哈哈大笑地离去。
念念不知道那几个小霸王是谁,她乖乖的等着爸爸妈妈出来搬东西。
夕阳西下,分外温柔。
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能够成为巷子里的第四个霸王——三个霸王的军师。从此之后,“北地王”的名号如雷贯耳响彻云霄,古灵精怪的丫头配上甜糯糯的性格,谁又能想到她有一肚子坏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