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以安这人,一激动就喜欢说“胡话”,专门让人想要打死他的胡话。
几个人胡闹之间,门外一阵窸窣,家长们也到点回来了,手里提着顺路从小吃摊买的一些糕点,打算给孩子明早上当个早饭,这样他们就不用早起再做饭了。
大人也喜欢赖床,大人也可以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世界上,对于长大从没有什么准确的定义。
单以安正被追着打,看见妈妈回来了,连忙躲到何瑾的身后,何瑾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就看着单以安抓着她的衣服来回躲避,亓霁月看见何瑾回来了,吐吐舌,道了句“阿姨好”,也不再追着单以安打,不过亓霁月一直是个记仇的,且始终信奉一个道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时这君子脑筋一转,就又想出一个捉弄人的好主意。
接过何瑾手中的重物,乖乖地帮她拿回屋子里,进了单以安的房间然后把迟念念也给赶了出来,迟念念还在“娃娃亲”那事儿里没走出来,就被莫名其妙地赶出来了,单以安疑惑地看了看她,迟念念摆摆手,表示她啥也不知道。
何瑾一回来就觉得这几个孩子怎么奇奇怪怪地,吵架了?
不能够啊!这么多年的交情,再怎么吵架也不至于把人关门外边啊!况且这还是在他们家。
整个房间,有那么几分钟的静谧,单以安和迟念念在门外偷听,不知道是这俩人说话声音太小,还是这房间隔音效果太好,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
何瑾在厨房忙着做饭,也偷偷探头瞅瞅看这几个孩子要搞什么名堂,结果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
亓霁月和齐光风在屋里边,其实真的也什么也没说,就是想无端引起个神秘感,他们骄傲地称之为“心理战术”。毕竟他们几个没啥秘密,就算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说出去,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俩。准确一点也不是吓唬俩人,就只是吓唬一个人而已,毕竟迟念念也不懂什么,她也没啥秘密。
哦不,可能有。
就那么一个。
但是她谁也没说,所以谁也不知道。
也许星星知道的,又或许月亮也知道,但是它们会替她保守秘密的。
迟念念相信。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屋里的那俩人独自玩了一会儿,甚觉无趣,开门让他俩进去。
然后屋里就真的一片寂静。何瑾被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们几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她也不敢问,就这么默默好奇。
“你俩商量什么。还要把念念赶出去?”单以安最后一个进来关上门,仿佛他们真的在干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平常这门都是不关的,外面看屋里一清二楚。
门一关,必有鬼。
此时亓霁月正翘着二郎腿打着单以安的游戏机,齐光风这个狗腿子扇风倒水,要是有零食可能得喂到嘴边了。
“我俩啥也没商量,不信你问齐光风。”亓霁月悠闲地说。
“他?谁不知道现在他跟你一伙,他说的话我能信?”
齐光风在旁边又伤心了,感觉兄弟伤害了自己的心,怎么可以不信任自己呢?
戏精的本质:随时随地都可以飙演技。
不就是无实物表演嘛,简单!
哭戏,张嘴就来的!
但是,戏精一回两回可以糊弄个人,戏精多了,就再也糊弄不了人了,本来想吸引人的注意力,没想到注意力没吸引到,反而被无视了。
作为戏精的尊严严重受挫,然后就遭到了自己同伙的毒打。
“其实呢,”女侠大人教训了自己的小弟之后出了声,“我们刚刚真的没有在讨论什么,但是我们非常心有灵犀的思考了一下你俩人娃娃亲的事情,我们一致同意这个事情非常地靠谱。”
“靠谱什么呀?”单以安声调变高了一点,吓得旁边的迟念念一抖,单以安立马摸摸迟念念的表示安抚,随即又说道,“你俩天天整这不着调的事情。”
“这事情怎么就不着调了?我们小念念哪不好配不上你大少爷了?”亓霁月忽然脸变得非常严肃说道。
“倒也不是,”单以安被亓霁月这变脸唬到了,真有点害怕,声音也软下来,有些闷闷地说,“就是,长大以后的小念念也不一定喜欢我。”
太阳缓缓爬下山,趁着还有一丝光亮去照亮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光顺着房间的窗户爬进了屋子,屋子里微微亮,树叶摇晃,照在房间的地上形成了灯影,煞是好看。
声音说的有点小,旁边的迟念念却听得一清二楚。
迟念念心中有只本来埋在深土中的芽儿正在破土而出,朝着阳光星辰的方向,长大。
亓霁月没听清,想让他再说一遍的时候,这人只说没什么,搪塞过去了。也不知道齐光风听没听清,这人藏在光下一角,忽明忽暗,有点吓人,没人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不过现在,他是否能够听见也没什么意义了。
之后的时间几个人又聚在一块玩了会儿,顺便都在单以安家蹭了顿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天晚上,最喜欢睡觉的迟念念小朋友失眠了。
她在思考。
前几天的时候,班里传起了另外两个同学的绯闻。
那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女同学方媛还有公认长得最好看的男同学李岩,虽然迟念念并不认为那个男生长得很好看,但是其他人都说那个男生长得好看,她就偷偷瞄了几眼,觉得不及她以安哥哥半点姿色。
他们都说,方媛喜欢李岩同学。
迟念念一直很奇怪,什么叫喜欢,什么又叫不喜欢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回想起方媛每次见到李岩同学的表现,好像真的会变得十分不自然。
在她的记忆里,方媛作为班长还是班级第一名,是家长老师眼中的好孩子,是同学堆儿里的佼佼者,是中心的领导人物,迟念念这种倒数的孩子,好像就是个坏孩子了。没人接近,没人愿意跟她玩。
不过好在迟念念心大,再加上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哥哥姐姐,也就不觉得什么,只是偶尔在大课间同学们都扎堆儿玩,只有她在角落里看书的时候,会有些小小的孤单。
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方媛和李岩这事情,还是她偷听来的。也不算是偷听,大家都是在一个教室,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也不是她能够阻止的不是。
李岩是隔壁二班的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在某个平凡的瞬间,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走过他们班的窗前,然后全班小孩都在起哄。
迟念念被吵得不行,就抬头看了一眼,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平时张牙舞爪的女孩子腼腆地低下了头,被起哄的男孩子也不好意思地加快了步伐走快了窗前,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还有些同学推着方媛往门口的方向去。方媛当然是不好意思的。
少女娇羞地低下了头,朝着同学推攘地反方向走。
有那么一刻,迟念念竟然看到了那个在单以安面前隐藏的自己。
那点藏在心底的小心思仿佛被人一点一点抖落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后还会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那种自己小心思被公之于众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好似自己被窥探,没有隐私。
迟念念的房间窗户刚刚好可以望见单以安的窗户,那扇窗户紧闭,拉着窗帘,黑色的,屋内没有光的传出,也不知道是真睡下了还是黑色把光都吸走了。
胡同里边也没有声音了,大概都睡了,只剩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还有未睡的虫鸟,声音与黑夜融为一体,迟念念的心思也沉在了黑夜。
幼小的心里,总觉得心事可以藏于黑夜,都说人死可以化为星,那么秘密为什么不行?
每当有人因为秘密未睡,那秘密就会化成一颗星,挂在天上,被人瞻望,以弥补在地上被藏起来地遗憾。
夜晚吹过的风带走了秘密,风吹过整片森林,就算是告诉森林也好,总之可以有什么可以和迟念念共享这个秘密,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七岁的迟念念不懂什么叫爱情,可是却第一次想要跟一个人共度一生,当然小小的她并不能形容出共度一生这个词。
她只想是单纯的想和这个人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一起读书,一起恶作剧……
无关其他。
风涌树动,虫鸟乱鸣,月慢慢落下,迟念念在胡思乱想中睡去。
次日迟念念是被妈妈拽起来的,昨夜睡得实在是太晚,往日准时的生物钟不再准时,偷了个懒。
妈妈在门外敲门,发现屋里没有动静,推门而入,发现迟念念还在蒙头大睡,看了眼表,已经快七点半了,直接掀开被子把她拽了起来。
剩下三人在外边等了些时辰,等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了,以为这孩子生病了,进来问候一下,看到的就是迟念念拽着被子和她妈妈作斗争地场面。
“我不起!”
说完这句话迟念念又躺下了,四面朝天,一动不动,挺尸般直愣愣地躺在床上。
单以安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之后就是爽朗的笑声。
迟念念听见这笑声的时候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后边剩下俩人的笑声也出来了,这挺尸才彻底清醒。
清醒也得装着不清醒,因为太丢人了。
迟念念更加强硬地把被子往上一拉,装死。
我没听见。
我没听见。
我没听见。
迟念念蒙在被子里给自己洗脑,窝在被子里就是不肯出来。
“阿姨,念念是不是生病了呀?”
“不能吧,昨天还好好的。”
单以安皱着眉,环看一圈,窗户什么的也都关上了,不存在有风漏进来夜里着凉的可能。
齐光风和亓霁月挤在门口,单以安觉得时间有点太晚了,怕他们两个也迟到,于是摆摆手冲他俩说:“你俩先撤吧,我在这等等念念。”
“成,那我俩先走,你看看念念到底是咋回事,这咋还不起床了呢?”
“行,你俩先走吧!”
送走了这两个人,迟念念已经闷头在被子里有五分钟,这个害羞的当事人也觉得憋得慌,想出来透个气,可是觉得自己错过了最佳时机,寻思着等没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再出来透个气。
又过了一小会儿,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其他动静,迟念念偷偷透出被子,两只眼睛嘀哩咕噜地转了一圈,没看见任何人,就放心地从被子里出来了,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单以安坐在衣柜旁的小板凳上安静地看书,整个就一美男子看书图。
单以安感受到了旁边的动静,冲迟念念看过来:“起来了?快起床上学了。”
迟念念又想逃进被子里,结果被单以安手疾眼快把被子拉住了,迟念念就无处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