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宣的身子有片刻的僵滞,他缓缓起身,将那碗捡起来,放在托盘中。头微抬,目光极其平静的看着他的父王:“父王要圣火,和我给她吃的,两者并不冲突。”
“你还顶嘴?”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若是她饿死了,父王还能拿得到圣火吗?”
“她不过才一日没进食,饿不死,你不要对一个敌人妇人之仁!”
“是吗?就像你当年对我母后一样狠心?”
“啪!”
擎宣话音还没落下,脸上就被打了一耳刮子。白星月被这阵仗给吓住了,她看了看擎豫,又看了看擎宣,忽然顿悟一件事。这父子俩之间有心结,而心结的源处是擎宣的母亲。
擎豫一听到擎宣提到母后两个字反应这么激烈,可见他对这件事很介怀,甚至把这件事这个人当成禁忌。但是擎宣像是故意跟他拗上了似的,一层层地揭开他的伤疤,或者说是伪装。
“父王为何打我?当年母后误闯这冶炼室,不小心撞翻炉台,你就罚她禁闭。两天两夜,不进一滴水,不给一粒粮食,你当初也说,她是妖后,活了千年,有灵力护体,饿几顿不妨事。结果呢?结界横尸密室,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去世多日 ,父王,这么多年来,你可能心里有过一丝愧疚?”
“别说了!”
“为何不说?你罚她禁闭,说好只是两天,但是你被一个狐狸精所惑,天天莺莺燕燕,早把她忘得一干净,等你想起她时,她已不在人世。父王,她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这么薄情寡义,冷血自私?”
“我叫你别再说。”
擎豫一再警告,但是擎宣根本就听不下去,这件事埋藏在他心里多年,成了厚厚的一个疤,不撕开,他心里不舒坦,撕了,必是鲜血淋漓。他一直活在愧恨里,悔在当时不该缠着母亲和他玩捉迷藏,误闯冶炼室,害母亲撞翻炉台。恨在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父王无一丝反省。
尽管现在翻这些旧账,揭这些旧伤不是好时候,但是他忍不了了。
“父王,你心系妖族,志在天下。可有想过,事事都是有规律的。你负了母亲,还负了我。在我不到十岁的年纪,便将我送出去,由我自生自灭,说是锻炼,其实就是觉得看着我碍眼罢了。当你得知我被魔族所擒,差点成了魔族武力进阶的牺牲品,可有一丝后怕?没有,你知道是南阿的长老救了我,让我将计就计,潜伏南阿塔。父王,南阿于我们来说是敌人的阵营,你可为我担心过?”
“擎宣,我让你别再说了你听到没有?”
“父王,你是不是觉得此刻特别难堪,你把待你如命的妻子活活饿死在密室,把你唯一的儿子放在外面任由生死?你对母亲无情,对儿子无义。你盼着这天下都以你为尊,可有想过真坐上那个至高宝座,以什么面目来面对这个天下。对母亲,对我,可曾半夜入梦,担心害怕过……”
“我叫你别再说了,你听不见吗?”
擎豫捏紧的拳头忽然就这么挥了出来,一股磅礴的劲气从上而下。擎宣当时就愣了,他完全没有反应,或者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父王会对他出手。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小心。”
白星月几乎是本能的把他扯开,唤出玉光剑,挡在身前。
“白姐姐。”
看着眼前这个身泛荧荧之火的红光女子,擎宣傻了,她以身护他,他们无亲无故,有些交情也不深,她却以身护他。身为妖族太子,拜他父亲所赐,世间的险恶,人情的冷暖,他尝了个遍,表面的恭敬,虚伪的关心,时时经历,却从无一人这样真心待过他。
“擎豫,擎宣好歹是你儿子,你就算再生气,也不可以对他下毒手,你就不怕这一拳过去,他一命呜呼,你妖王之位后继无人吗?”
白星月面如冰霜,掌心的玉光剑受到妖气所绕发出细碎的嗡鸣声。擎豫眼睛一眯,逐渐收了势:“这剑……”
这剑蕴含无穷无上的神威,乃属神器之列,据他推测至少是六品,与他的伏魔索同属一个品阶。
他记得上任魔君曾与他说过,千年前有位炼器大师,一生共炼了六件神器。玉剑、雪龙鼎、镜盘、圆月弯刀、赤金手套还有伏魔索。那圆月弯刀在魔君幽皇的手里,伏魔索则在他手上。至于其他四样,则流落在外,不知下落。他也曾派人打听过,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消息,但想来不在南阿圣域就是东皇神州了。
眼前这把剑,剑身如玉,剑光极温,十有八九便是六大神器里的玉光剑了。
擎豫袖袍一甩,两手负上身后,一幅王者姿态:“这剑,你从何而来?”
“这剑……”白星月刚要说话,昨日潜在丹田处的那股暖流突然像烧开了的沸水,冲向她的四肢百骸。一层层光从她的细小的毛孔里钻出,使得她的皮肤晶莹剔透,有如极玉。
“白姐姐。”
擎宣一直在她身后,看着眼前此景,不禁再次愣住。自她唤出玉光剑挡在他身前,他便发现了她身体的异样,服了魔族的软骨散,她行动无力。圣火之后,她武功尽废,无半点灵力。但此刻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莹莹之光是什么?
是灵力!
纯净剔透的灵力,却又无穷无尽,至高神威。还有这光,这光晕绯红,暖如似火,又透着阵阵泌凉,于那常年萦绕在圣火塔尖的圣火之光雷同,或者说,它就是圣火之光!
白星月也想到了,圣火被她炼化后,虽然不能随时召唤,但丹田那股异样一直存在。那是圣火进入体内后才有的。灵力尽失后,她隐约猜测圣火封于她体内,由于某种原因,炼化而未融,所以才导致她武功尽废的局面。就像洛九尘所说,想要恢复,并且将圣火与自己合而为一,只差一个契机。
如今,这个契机是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