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时砚根本不可能给她这问话的机会。
他的确没有收线,楚袖全能透过听筒感受到他那头急促的脚步声。
楚袖记得,那是皮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响。
之所以能记得这么真切,主要还是缘故不久之前才刚听乔木吐槽过。
彼时,他们不过刚跟随着侍应回房,可耳边不时传来的声响却是让乔木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换双鞋子呢……”
这冷不丁的一句追问,除却那一应早已经了然他脾性的工作人员,却是都满脸黑线。
楚袖纵然心下迟疑,却也始终都不敢接茬,只敢试探着转头以眼神询问旁人的建议,可收到的却都是清一色的缓缓摇头。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好半响的功夫,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虽说是进退两难,可她却终归还是记住了这种特别的声响,甚至很可能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楚袖自然不知,这就是乔大摄影师的本事。
他总能让人在不经意间记下那些原本根本就入不得旁人眼睛或脑子的细节。
尽管初时大抵并不觉得紧要,可但凡有朝一日能运用到工作中,却总归是庆幸的。
许久之后,等楚袖彻底顿悟了乔摄影师的教学方法后,却是无比认同。
但这一切都是后话。
当下最让楚袖不解的是,时砚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诚然,她相信时砚是为了去见重要的人。
但那人究竟是谁?
纵使时某人斩钉截铁的说是来见她,但楚袖却是不信。
事实上,除非这人立时出现在她面前,否则楚袖绝无可能相信他的说辞!
一步、两步、三步……
谁都没有出声,楚袖索性就开始细数他的脚步声。
等数到第15步的时候,倏地脚步声停了。
那一刻,她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却听时砚低声道,“开门。”
意料之外的一句,让楚袖不由得怔了怔。
等缓过劲儿来,却是只能沉声回上两个字,“别闹!”
从始至终,楚袖就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真的只将这一切当成是时砚为了安抚她而特意安排的一场玩笑罢了。
时砚没有应声,就在楚袖以为他是以沉默来拒绝接受所谓真相时,却是不想门铃倏地被人按下。
悦耳的铃声从两头夹击的那一刻,楚袖彻底没了清明的神智。
更别说此时时砚还浅笑着追问了一句,“现在,你信了吗?”
一字一顿,他问得意味深长。
可这一切在楚袖看来却还是恍惚犹如梦境。
她不可置信的大踏步往门口而去,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倏的站定,迟疑着再不敢往前。
时砚又静静地等了好一阵,却是始终都不见有人开门,只得苦笑着道,“要不,我还是请服务员来帮忙吧……”
心知楚袖是不敢相信,可他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似是在此之前就已然料想过所有可能的结果。
他似是已经下定决心,隔着门对楚袖轻声说了一句,“别害怕,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一句,他说地再小心不过,全然是为了照顾楚袖的情绪。
可殊不知这一句温柔的叮嘱却是足以让楚袖彻底崩塌。
事实上,从接到乔木团队的正式邀请函开始,她便一直心思恍惚,直觉这一切太过意外。
以至于哪怕是已然真真切切的踏足f国的土地,甚至已然开始进行时装周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她却还是觉得不甚真切。
而一应的恍惚与迟疑,到最后全湮没在时砚这一瞬的温柔里。
“楚袖,等着我!”
时砚说完这一句,便转身欲走。
可没成想,下一秒却是忽听得咔嚓一声响,门开了。
连楚袖自己都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许久之后再回想,她只记得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时砚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却是拎着大包小包的美食,还全都是f国的精致小吃。
这些都是临出发之前,时砚提前替她做好的攻略。
彼时,楚袖还在担心,工作之余到底能否得闲去品味异国风情。
但谁又能想见,距离那时还不过两三日的光景,这一切便全成了真。
这还不算。
最大的惊喜莫过于时砚亲自上门投喂。
四目相对的片刻迟疑之后,楚袖便不由分说的冲上前,将人紧紧抱住,再不肯松手。
这一抱,楚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虽不过分开几日,可楚袖却是知道,自己着实对他想念的紧。
事实上,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期待过两人能够有机会同行。
可楚袖心下却是清楚,这太难了。
只是没料想,时砚真的做到了。
最终是时砚不堪重负,出声提醒她稍稍放缓力道,楚袖才如梦初醒一般暂时放开了他。
然而,将人引进房间之后,楚袖问出的第一句,依旧是,“你真的来了?”
纵然此刻时砚已经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却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单看着这一幕,着实让时砚哭笑不得。
“我就站在你面前,还不敢相信吗?”
时砚眸光中噙着浅浅的笑,但更多的是心疼。
事实上,在重新得见心上人之前,他也全然没有料想过小别几日后的重逢会是这样的光景。
该说楚袖此刻的慌乱与不可置信的程度全然超出了时砚的预料。
他既惊又喜。
惊的是她这般慌乱的举止,喜的却是她眉眼间藏不住的欢喜。
单就是为了这一瞬,也就不负自己连轴转的辛劳了。
此前,他的确是推掉了这次公差,一应工作的调度都已然完成。但临时起意给楚袖送一个惊喜,却是着实打乱了先前的全部部署。
加班加点成了必然,为了能挪出时间赶在跟楚袖同日抵达,时砚甚至将公司的例行会议都提前了。
只因为这一动静,却是让所有人应接不暇。
可慌乱之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许是因为这惊喜过大,楚袖怔愣了半响都没有全然回过味来,最后还是时砚以没事循循善诱,“想不通的问题就暂时别管了,要不还是先来吃点东西吧……这些都可是新鲜出炉的美食,总不能弃之不顾吧……”
相处得久了,自然知晓对方的小心思。
楚袖其人旁的都好,只是一紧张就会到处寻摸小零嘴。
为此,她的解释时,只要手边有事做,就不至于太过慌神,总能稍稍遮掩一二。
她的几大箱行李里,除了那些不可或缺的笔记本及设备之外,曾有不少的空间被零嘴占据。可临出发前,却还是被时砚悄悄筛选出去不少。
彼时楚袖还颇为不满,但此刻她却是全然醒悟了。
这人此前的种种莫名行径,大抵全是为了此刻。
在时砚的安抚下,楚袖渐渐放松,也顺势得知这人来f国,既为公却也藏着私。
“你以权谋私,要是被老板知道,怕是十之八九会被炒了鱿鱼呢。”楚袖歪在他怀里揶揄。
不想时砚却是不以为意的扔出一句,“那又如何?”
这骤然的一句,让楚袖颇为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