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说完,李伟便蹭的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陡然间拔高的音调,将办公室外一众拎起耳朵探听消息的员工们吓得够呛。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而,不一会儿,时砚平和的声音再起,“李先生,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您怎么还急了呢?”
时砚面上波澜不惊,可挂着的浅浅笑意在李伟看来却是赤条条的炫耀。
“是,你时砚的确看不上这些个虚名,反正甭管你愿意不愿意,今天这局我是一定要赌的!”
李伟来势汹汹,身后一众伙伴都不由替自家老板捏了一把汗。
说来也着实郁闷,这时砚从来都不会主动迎向宝贝,但架不住他几次干脆利落的评价为其引来了一众粉丝。就算是他推脱再多次,他们也会上赶着来求他掌眼。
虽说有好几次,时砚是为了躲清闲才不得已接了鉴宝任务,可架不住他一开口定是准确判断,一来二去的,可不就被人硬生生架到了至高的地位,再下不来嘛。
可惜的是,就算人人都道时砚无辜,与他同列于鉴宝师行列的其他人,却不会信。
而李伟,无疑是最不信的那个。
所以才会筹谋良久,定下非要与他一赌定输赢的法子。
“你放心,这一局我也不会让你跟我白赌,是有赌约的。”
“赌约?”
时砚怔怔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时无语。
该说打赌一事他也不是全无经验,可像李伟这样上赶着求他应局的,还真让人猜不透会掀出什么底牌来。
虽说时砚与他相交不深,可却也多少料想到了可能的情况。
无非是李伟为了这一局下了血本,只可惜再多的钱财于时砚而言都是空的。
他带领族人从一无所有奋战到而今,难道还会在乎那点钱吗?
名声?
他该有的早都有了,李伟又能给他什么呢?
时砚正思忖间,却听李伟沉声道,“我带来了一件宝贝,你我一同鉴定。”
话音刚落,跟在李伟身后良久的助理便顺势递上了宝贝,时砚这才转过眼去看。
事实上刚一进门他就已然注意到这件一直蒙着黑布的玩意儿,也多少料想到了李伟的来意,只不过一直缄默着不说穿罢了。
但没成想,这李伟还当真沉不住气,这么快就透底了。
“宝贝是拿来欣赏的,可不是为了打赌。”时砚浅笑着应了一声。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被人耍得团团转,自然必须要一直掌握着主动权才好。
李伟见他死咬着不放,自知再这么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用,索性就顺势而为。
“行,那就先鉴,咱们一同来看看真假。”
话音刚落,李伟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时砚先请。
时砚倒是也不推诿,顺势起身,将李伟带来的瓶子仔细观瞻了一下,期间还不时颔首示意,不知是在思忖着些什么。
时砚未开口,李伟也一直缄默不语。
可虽沉默着,他的眼神却是不时在时砚身上游走,似是恨不能将这人彻底看穿了。
身后有一道如影随形的炙热目光,但时砚却还是一副没事人模样,半响才转头看向李伟,“不知李先生您怎么看?”
李伟闻声,也不藏着噎着,重又仔细端详了瓶身一阵,才道,“在下不才,依我看这瓶子应当是唐代真迹。时先生以为如何?”
“我倒的确与您有截然不同的结果,这东西应该是个赝品,假的。”
最后的两个字时砚说得斩钉截铁,再坚定不过。
他一派轻松模样,可反观李伟却是不时阴沉着脸,半响才颓然道,“你我各执一词,这该如何是好?”
时砚没有接茬,只挑眉扫了一眼,静候着他后面的动静。
李伟果然没让他失望,没一会儿就又试探着道,“不如我们赌一次?”
“看不出来,李先生倒是喜欢赌啊……”时砚皮笑肉不笑,阴恻恻的一句却是让外头围观之人直呼过瘾。
事实上早在李伟刚表现出来势汹汹的阵仗之时,他们就已然看不过眼了。
可奈何彼时没有时砚撑场子,他们纵然有再多的不快也不敢表露分毫,但现在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旁的不说,单论鉴定宝贝,时砚就没输过。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在场的除了李伟及其助理怕是没谁会相信时砚会看走眼。
“鉴宝一途,可不就是一场豪赌嘛,赌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输了,可就……”
后面的话,李伟再没接下去,但时砚又如何不懂?
“怎么赌?”他浅笑着问。
李伟闻声先是一滞,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接道,“简单。”
“这东西若是假的,那便是我输了,既是看走了眼,自然也没什么脸面在圈子里混了,我退圈!”李伟这话一出,所有人不由得心下一颤。
诚然,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一局竟然玩得这么大。
但反观时砚,却还是那一副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半分喜怒。
他没应声,李伟便顺势替他道,“你我在鉴宝行业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你输了,总也得做出点表率才行。”
骤然听到这一句时,众人又不由得替时砚捏了一把汗。
此时,任由谁都能看出李伟是蓄意为之,甚至有人怀疑李伟压根就是提前做好了个局,就等着时砚往里头钻呢。
可这事于时砚而言却只能算是意外,或者说是挑衅。
“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算什么?不就是赤条条的胁迫嘛。”
“时总干什么要接这档子事啊,不理他不就行了……”
外头议论声不止,但时砚却是始终镇定如前,不见有半分愠色。
思忖半响,他才倏地抬眼对上李伟的深眸,一字一顿地追问,“非赌不可?”
“自然。”
李伟应得干净利落,没人知道他为了等这一天付出了多少。
换言之,与时砚的巅峰对局,他算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等了!
“也好。”时砚终是应下。
话音落,李伟便忙不迭的上前,却奈何被时砚一把制止,“既是打赌,那便请专业人士佐证吧,否则你我各执一词,着实难论胜负。”
“这是自然。”李伟点头应是,末了还特意提醒,“为表公正,咱们就现场打电话把人请来吧,也免得落下个背后做手脚的骂名。”
“可以。”
时砚只坦然一笑,顺势将工作室负责人叫了进来,命他来打电话,“通知鉴定处,就说收了件东西,想麻烦他们来看看。”
不多时,专业人员匆匆抵达现场。
来人一身西装革履,眼神中还是藏不住的兴奋样,果然是跟那堆成天围着宝贝转的鉴宝师们没什么两样。
时砚与李伟分立两边,任由他对宝贝进行了一番细致勘察,许久之后,才见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正色道,“这可是唐朝的宝贝,你们从哪儿寻到的?”
只这一句,便算是为它定了调。
旁人一听这话,不自觉长叹一声。
时砚输了!
眼见着周遭众人的情绪陡然降低不少,来人还有些愕然,“这么难得的真迹,你们一个个的,怎么还这么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