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对方不接茬的当口，楚袖又追问了一句，这不依不饶的阵仗显然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至此，对方面上显然也挂不住了，立刻沉下脸来满脸阴郁的看着扫视着眼前人，“本来我还想念着几分朋友的情谊，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大家都下不来台，但你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就怪不得我了。”
“请您指教。”哪怕是面对满脸写着不善的对手，楚袖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恭谦地鞠了一躬，才终于上前，眸光却是一直都不曾从电脑上移开过。
方才把照片转交给他们看的时候，是她亲自递上去的。
屏幕上应该只有她提前点开的一个文件夹，但中途磨叽的这半个小时里，对方是否动过手脚，这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如今拍摄结束，若是对方故意找茬，非要在这其中找出些错漏来，也不是不可能。
楚袖刚入这行的时候，就遭遇过不少，远得不谈，就说之前在博物馆的那一出，不也是被设计的明明白白嘛。
明明不是她的问题，但还是会不由分说地把屎盆子扣到她的头上，上一次是正好有监控证据，事实一出，谁都没有办法颠倒黑白。
那这一次呢？
款步上前时，纵然楚袖面上依旧是一派沉静之色，但心底里却是思绪良多。
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便不是能用一两句话揭过去的。可眼下无论面前有多少狂风暴雨，她也只能一个人生生受了。
“你自己看。”
对方见她如此，心头的火气更甚，陡然间将电脑转了个向，好让楚袖正对着屏幕。
“还什么清纯、淡雅，我都不知道你是瞎还是没脑子，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种名字来命名的吗？”
“你再看看这拍的都是些什么鬼？我看着有那么胖吗？你看你这比例安排的？知道的是你现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这摄影师跟我有仇，非要陷害我呢……”
“你也是个女人，初看也还算入的了眼，可就算是跟我的助理比，也生生是低了一截。可你瞧现在拍出来的这些，把我跟你的照片摆在一处，他们都不见得会选我。我拍写真是工作，不是来自砸招牌的。”
“还有这什么风啊，光的，你要是不会调的话，为什么不能趁早说呢。现在倒好，非要让光撒在我脸上，你还拍不出韵味，那你折腾我们这么多的人，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骄傲吗？”
不等楚袖应声，那人倒是已经给她想好了最佳的理由：“也是，像你这种到处跑腿接活的摄影师，一旦跟娱乐圈里搭上线，也就不愁没钱赚了。”
末了，人还轻蔑的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她的视线更是不屑的很。
楚袖从业至今，也就刚开始混业务的时候，才会碰上这种不讲理的货色，着实没料到在这习惯了见风使舵的娱乐圈人士口中，还能听到这种连半点缓和都不剩的话。
不觉间，只觉心寒。
然而，对方却是显然没有准备就这么停下：“我告诉你，今天你这样的工作业绩，往后是无论如何没办法在圈子里混的。就算是你想，我也一定会警告周围所有朋友，无论如何都要躲远一点，千万不能给你这张看似清纯的脸给骗了。”
“清纯”这两个字被她有意无意的加重了些音调，也不知道意味着些什么。
楚袖懒得跟她争辩，单就这人根本就分不清光影构图背后的所指这一条，便已然注定她们没有办法再继续合作了。
楚袖心中主意已定，可对方却是火力全开。
自己鄙弃楚袖的创作还不算，她甚至转头招呼来了一众工作人员，“来，你们几个都过来，大家一起瞧瞧，分析分析，别到时候被人捡着尾巴说什么我看不起穷酸人，害我被人倒打一耙。”
这最后的几个字如同平地惊雷，轰的一声在楚袖的脑子里炸裂开来。
从对方发难至今，她从不曾说过半个不字，对面却是跟机关枪似的哒哒哒扫射个没完。
楚袖甚至觉得，如果她只是个纸片一般的活靶子的话，可能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老板下了命令，一众工作人员却是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敢上前。
单看眼前的情势，不用多想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差事。更紧要的，是楚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开口应过一句，这也就不免无端让人猜测，是否她真的就如同当事人说的那般，毫无建树。
“难怪她一来就买了饮料，可能就是想要借此收买大家吧……”
“工作迟到，还出不了令雇主满意的照片，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在圈子里混的？”
“我先前就听姐说起过，说这人好像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可能是抹不开面子才决定试一试的，现在弄成这样，要怎么收场啊……”
“就是就是，她就算是不为自己的前途想想，也该考虑介绍人的感受啊，这么一来，岂不是尴尬的要死？”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她啊，就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纵然他们不敢直截了当的上前，对楚袖的作品评头论足，但私底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却是免不了的。
更何况，这一次是老板主动提出不满，他们这些小喽啰，只要附和着说个不字，把主子哄高兴了就行。
至于另外一位当事人是高兴还是不满，全然不能在他们的小世界里掀起什么风浪来。
可正当众人说得起劲儿，艺人也因底下此起伏彼的附和声而觉得身心畅快的时候，楚袖却是突然发难：“小姐，既然你这般看不上我的拍摄，又为何要因着朋友面子非得叫我来呢？”
“你……”对方显然没料到楚袖会突然反击，一时怔住。
不等她开口，楚袖却是自顾自的接了下去，“一大早让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说的是请我救场，俗话说救场如救火，我还以为您这儿是已经火烧眉毛了呢，可没成想刚一见面就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眉毛还在，什么都不缺。”
“至于你说我没有半点专业素养，这点我当然承认，毕竟在不懂欣赏的人眼中，哪怕是梵高亲自为您作画，也不过就是想要借此沾您的光罢了。”
楚袖掷地有声的说着，一字一句，神色坚毅。
若她一出现就是这副模样，或许那些奚落的声音还能再小一些。
单看眼前的楚袖，大抵也没几个人会觉得她是好惹的：“是，如今的您众星捧月，恨不能所有人都围着您转，好等您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恩赐点钱财珠宝什么的度日，但我这人跟别人不一样。”
“呵，不一样？你说得倒是轻巧，要不是为了钱，你犯得着一直听我这么数落？”对于楚袖斩钉截铁的态度，对方显然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这却是丝毫都不影响楚袖的决定，“是不是一样，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楚袖浅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抢过了电脑，随手插入优盘，一本正经的道，“这些照片，是我的劳动所得，既然您看不上，那我也就没必要强行了。”
众人还没从她这一番话中回神，楚袖却是已经将今天的照片全数拷贝进优盘，特意等着雇主狐疑的转头张望时，在她面前毫不迟疑的按下了删除键。
“这是什么意思？想威胁我？“对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没料到楚袖竟能冲动至此。
“没什么意思，我们各取所需罢了，您留着钱，我留着照片，有什么不对吗？”楚袖转头回了人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楚袖说完，在众人的错愕之中潇洒转身，利落的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包，一背就走。
等掠过经纪人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来，不无歉意地开口，“实在抱歉，还请您将我从联系人列表里清了吧，我这人只喜欢跟舒心的合作。”
舒心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这话在其他人听来便刺耳的很，至此那位小花的脸色便愈发阴沉。
等楚袖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便再绷不住，一脚踢翻了工作台，连电脑都没能幸免。
“混蛋，老娘我还从没被人这么轻视过！”小花恨得咬牙切齿，但潇洒离开的楚袖此刻却是没由来的心情大好。
“果然，吵架能够提升欢愉指数啊，不开心的时候，就该这么发泄一下。”回去的路上，楚袖很满意这以切身实践总结出来的真理。
然而，快乐归快乐，累却是真的。
折腾了这一圈，楚袖回家就直接葛优瘫了，等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精神，想要在朋友圈找点乐子，这才惊觉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白航青的微信却是在几分钟前才到：“什么团队？我今天忙着串棚，一天都没歇呢。”
楚袖看着这一句，怔愣了许久，“这么说就不是白航青推荐的，那会是谁呢？我也不认识其他明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