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婉视线一一扫过许将军的亲军,最后落在了护卫统领身上。
说来奇怪,这护卫统领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不知为何,这孩子的视线却让他觉得好生不自在。许是自己有过在先吧。
一圈视线扫过来,众亲军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脑袋,许若婉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数年前,皇城五万禁军受禁军统领鼓动,起兵谋反,然,事不举,五万禁军悉数被斩杀于宫墙之下,听闻那血几天几夜都未擦洗干净~”
她像是在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让人仿若置身其中,不自觉联想出当日的画面,全然未觉这稚嫩的声音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正当众人听得痴迷,这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许若婉唇角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来,“可惜我生得晚,未曾有幸见到,也不知真假。”
然而这笑却看得一众亲军后背发凉,她是未曾见过,可他们可都是见过的啊!
那情景至今想起来就都要让人做上几天的噩梦,那些叛军里,也有不少是他们昔日患难与共的兄弟,就因为一时糊涂站错了队,就落得如此下场,叫人扼腕。
“对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沈清渠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跳到许若婉身侧,“不过我也未曾有幸见到,只是听说那些叛军都惨得很,他们死后,家人都要受牵连。”
许若婉抿了抿唇——干得漂亮!
沈清渠挑了挑眉——配合地不错吧!
护卫统领嘴角抽了抽,虽然以他的资历,还远远够不到禁军统领的位置,但他怎么觉着,这个故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呀?
林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小狐狸不就是在拿昔日叛军的事来隐喻自己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是护国夫人,是护国府的女主人,她俩倒底谁才是叛军这还两说着呢!
“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这关叛军什么事?!”
许若婉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摇了摇头说:“我也没说有什么关系呀。”话音一转,又道:“只是想提醒一下诸位,皇上最恨的就是越俎代庖之人,诸位吃的皆是皇粮,听得也都是皇命,圣上将权利移交给了爹爹,那爹爹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仅此而已。”
这话说得,就差指着众人的鼻子骂上一句叛主谋逆了。
亲军垂下的脑袋又重新扬了起来,只是这次却比之前坚定得多——坚定不移地站在了许若婉这一边。
林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一个护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竟在自家府上被一个小丫头给教训了,这让她颜面何存?以后还怎么管教下人?
林氏越想越气,上前就扬起了巴掌,“牙尖嘴利,看我今日不打烂了你的嘴!”
许若婉始料不及,又没有时言与沈清渠那样的身法,虽料到巴掌会落下来,一时也避不开,只得认命。
却不想这巴掌竟在她跟前定格,厄住林氏手腕的是一只骨节分明、莹润修长的手,循着视线看过去,惊得许若婉瞪大了眼睛,“阿言?你怎么来了?”
时言松开手,站到许若婉跟前,自然而然地挡在了林氏与许若婉之间,仍是那副不染尘埃的谦谦君子模样,朝着林氏微微躬身,“夫人,不知婉儿这是犯了什么错?”
若是换了旁人,依着林氏的性子,是绝不会同他攀谈的。
可时言不同,他是大齐的世子,是皇亲国戚,林氏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但像她这么要面子的人,方才那么丢人的事又断断是说不出口的。
想了想,瞥了一眼许若婉身旁的沈清渠,以袖掩面,故作痛心疾首状,“哎,世子,这……说来惭愧!”
时言眼中未见丝毫波澜,“夫人有话好说。”
林氏剜了许若婉一眼,“这个逆女!她不守妇道,与男子纠缠不清,我本规劝她,既与世子殿下有婚约在先,就应恪守妇道,不想她不听劝告,竟与人私奔,我遍寻不到踪迹,日日诵经祈祷,今日回来,好不容易见着了她,没想到她竟将这奸夫带进了家门,我实在是气不过,这才……让世子见笑了。”
说完,林氏还向时言福了一身赔罪,“世子殿下,小女顽劣,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就同王爷说明,取消两家的婚约,这后果,我护国公府一力承担。”
林氏自以为她这番话一说,时言必定当场与许若婉反目。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事,何况这奸夫如今还在许若婉身边,她今儿个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了时言做后盾,她倒要看看,这小妮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闻言,时言常年如古井无波的眼底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波澜,他没记错的话,那晚不是他亲自把逃婚的许若婉给拐走的吗?怎么就成了许若婉与沈清渠私奔了?
沈清渠虽不明所以,却也心甘情愿的当起了“冤大头”,俨然是一副“奸夫”得意的表情。
若婉当初是和谁私奔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若婉能和时言解除婚约,最最重要的是,“奸夫”是他。
看着沈清渠欠抽的表情,时言无声地舔了舔后槽牙,虽然明知自己才是林氏口中的“奸夫”,但还是很想揍他一顿怎么办?
看着时言与沈清渠二人之间火药味儿十足,林氏心里暗自得意,还不忘添油加醋地把火烧到许若婉身上,“世子殿下,这可真是家门不幸啊!我这就罚这小妮子去庵子里头,一辈子守着青灯古佛,也好赎清她身上的……”
林氏话还没说完,却见时言伸手,将身后的许若婉拉到了自己身侧,颇为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就说走之前要留个字条,又忘记了,看,惹得母亲担心误会了吧?”
好在沈清渠全程的注意力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都没注意到这句“母亲”叫得有多一语双关,否则非得当场炸出来不可。
林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应该生气吗?这是什么情况?
时言继续解释道:“让夫人挂心了,若婉这些日子随我走了一趟水路,事态紧急,未来得及与夫人商量,时言在此向夫人配个不是。”
沈清渠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俩人你赔来我赔去的还赔上瘾了,干脆你俩凑一对得了。
林氏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这小狐狸是和时言一起走的?那她刚才骂了半天的“奸夫”岂不就是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