浼娘一早就候在了门口,见许若婉下了马车,赶紧迎了上去,“若婉回来啦?”说着甚者脖子探看许若婉身后,“世子殿下呢?没一块儿?”
许若婉瞪了一眼浼娘——你可真会找话说。
林清儿捂着嘴在她身后低低地笑开来,引得许若婉羞恼更甚,撩起衣摆飞快地跑到自己房里冷静冷静去了。
浼娘不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明明听人说赢了的呀。”
林清儿笑弯了眉眼,解释道:“世子殿下本来是要送小姐回来的,但半路马车的轴承断了,殿下就派人先送小姐回来……世子殿下!”
说话间,时言后脚也到了护国公府,着人将车上的金银卸下来,“我另雇了两辆马车押送金银,来得迟了些,婉儿已经到了罢?”
林清儿:“到了到了,就在里头,世子要不要进屋看看?”
时言看了看清叶阁的方向,忽然低头轻轻笑了笑,“她今天约莫是不想见到我了,改日再来吧。”
林清儿心领神会,一脸“我懂得”的表情,又偷偷瞟了一眼萧琛,他正把银子卸下马车,这会儿刚好卸完。
林清儿这才后知后觉,萧琛是要把这些赌球赢的银子全送到护国公府,这怎么要得?!
她可没忘了,这些银子大都不是自己的,虽说萧琛答应了赢了的归自己,输了算他的,但她也不能真这么没良心不是?
除了她自己的赌资和赢的那小部分钱,旁的她都不要,不能要,也不该要。
她以为自己态度十分坚定,绝不会改变想法,然而……
时言挡在了她跟前。
“世子,这银子不是我的,我不能要。”
时言笑了笑,步子却没有挪动分毫,“就当是他的聘礼,如此——你要,还是不要?”
林清儿怔了一怔,脸“腾”得一下子烧了起来,她现在明白许若婉的感受了。
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要。”
清叶阁。
许若婉脸上红晕未褪,但一想到此行拿回了母亲的焰晶凤钗,心下多少安慰了些。
如是想着,又忍不住拿出焰晶凤钗来端详,反复抚过凤钗上的纹路。
这一摸,就觉出不对劲儿来。
钗上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凤凰金翅的羽翼下,藏着一个极小的金印图样,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若不是她爱不释手,反复摩娑,恐怕也难以发现。
这图样……好生眼熟。
想起来了,这图样,她曾在父皇的御书房看到过。
当日她要剥核桃,想起父皇御书房的砚台砸核桃最是好用,便颠儿颠儿地往过跑,正碰上父皇对着图样雕琢着什么,她跑过去一看,父皇的桌案上摆着的就是这张图。
“父皇在做什么?”
“秘密,现在不能告诉寻儿。”
“父皇不说,我就告诉母后!”
离王闻言,赶紧捂住了小若婉的嘴,哦,不对,那时候离国还未亡国,她还是大离最尊贵的公主,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他们总是唤她的乳名——寻儿。
“寻儿乖,这是父皇给母后准备的惊喜,惊喜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哦。”
小寻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寻儿会帮父皇保密的!”说着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桌上的图样,以及……父皇衣袖里若隐若现的金钗。
“父皇,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图样啊?看着像一只眼睛。”
离王微变,“寻儿说的对,这是我们大离皇室的秘印,寻儿现在还小,以后父皇再慢慢告诉你。”
可惜没有以后了。
指腹轻轻抚上金钗,抚上凤凰羽翼下的金印,凤凰雕琢地栩栩如生,相较之下,这金印的雕功就显得——可以说是十分抱歉了。
许若婉忍不住笑了笑,如今想来,当日父皇一定是对着图样偷偷雕刻这枚小小的金印。笑着笑着又忍不住黯然神伤。
她的父皇母后,原本是那样的相爱,如果不是那一场叛变,她原本可以有幸福的生活,做父皇母后掌心上的小公主,不必背负血海深仇,不必步步为营。
可惜没有如果。
“这样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若婉一惊,“清儿,你吓我一跳!”
“我早就来了,叫你你都没听见,在想什么呢?”
“在……等等,你刚说什么?”
“我说着支钗,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你刚刚一直盯着看的那个小印,也眼熟得紧。”
许若婉眼皮一跳。
林清儿从小在护国公府长大,压根儿就没出过齐国,又怎么会眼熟离国皇室的秘印?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感觉好像在哪儿看到我过,你等等,我想想。”
许若婉心道自己多虑了,林清儿平日里就有些咋咋呼呼的,偶有记错也很正常。
林清儿突然一拍脑门儿,“我想起来了!”
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我记得明明是放在这里的啊。”
许若婉无奈扶额,她能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怕是就很不容易了。
“找到了!”林清儿呼出一口气,“可算找到了,我就说有的,若婉你看——”
许若婉的心跳停了一拍。
颤抖着接过林清儿手中的发簪,额上爬满一层细密的冷汗,时言……
当日时言从明月阁将她接回护国公府时,曾给过她一根发簪——正是林清儿找出来的这根。
当时没觉得什么,如今细细想来,竟觉出他当日的神情很是郑重,他说:“好生收着这玉佩,千万别弄丢了。”他说,“否则,我就没法儿娶你了。”
许若婉的心狠狠坠了下去。
拿到焰晶凤钗跟前,两相比对,图样近乎一致。
唯一的区别是,那支玉簪的凤凰羽翼下,没有父皇亲手刻上的小印,因为它的印,就是凤凰右眼。
顺着玉石本身的纹路刻下来,活灵活现的一只眼睛,灵动而又传神,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印章的图样。
更何况,这印章图样本就是眼睛的纹饰,难说是眼睛为印章样,还是印章为眼睛所化。
可眼下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在许若婉眼里都不重要,她满脑子都是:“时言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凤凰眼睛就是秘印?
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己在练习心法?
他究竟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