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军营,井然有序排列的营帐,气势恢宏训练的将士,十皇子心中自豪与骄傲油然而生。
这就是他们沛国的虎狼之师,是保家卫国的儿郎!
说什么都不肯再坐轮椅,十皇子走在辛桃和宋行水之间,身后跟着一群人,漫步在大汗淋漓的将士中,很是突兀,但没人会在意他们,只有巡逻路过时,才会同容宋行水打声招呼,接着便默不作声的离开。
有秩序,有规矩,有担当,这才是上阵杀敌的士兵该有的品质。
十皇子按捺着激动的砰砰直跳的心,路上看到的景色同眼下的场景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每个人的程度不同,这就像学堂一样,练兵的地方分成了好几处,程度和领悟力强些的,都跟着穆宁在河边做高强度的训练,分明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咬牙硬撑着。
其中,就有痛苦的面目狰狞的江牧舟,许久未见,他的身量抽条了不少,身板也精壮了许多,耐性也好,狠劲也罢,都有了明显的提高,已经不再是之前动不动就情绪不稳定的小屁孩了。
斜坡之上居高临下看着的众人,视线不约而同聚焦在他身上,没办法,在一群糙汉子中,他实在特立独行,独树一帜。
“好似同我差不多大。”
十皇子目测了一下身高,隔着衣服在自己干巴巴的身上摸了摸,皱着鼻子撇撇嘴,看的越发认真了,下意识跟着学了起来,纵然他身上有伤,也没人拦他。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大事者,必定先苦后甜。
十皇子娇生惯养着长大,得靖公主庇佑后,基本没吃过苦,体质肯定比不上从军之人,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趴在地上喘粗气,胳膊腿的又酸又疼,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辛桃弯腰将人扶起,和他一起席地而坐,拿了帕子给他擦着额头的汗,那边宋行水递了水过来,他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喉咙的火辣感总算缓解的差不多了,抿抿唇低下了头,很是挫败。
“辛姐姐,我是不是很差劲,这么会就坚持不住了。”
辛桃含笑道:“人与人不一样,没有必要刻意去比,他们在军营中的时间,有的远比你年龄还要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才到了如今的程度,若是被个孩童不到一刻钟就比下去,他们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十皇子抬眼,指着还在坚持的江牧舟,说道:“他同我差不多大。”
“有朝一日,你也会同他一样,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辛桃看着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掉的江牧舟,接着道:“初次见时,他还是个心灵脆弱,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但,难能可贵的是他心智坚定,遇到再大的困难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扛过去。
军营是个磨练心性的地方,要踏出这一步,很难,但只要认准了,之后的每一步都走的坚定,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十皇子皱眉,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心里的惊涛骇浪,风起云涌,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跟着平静了下来,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辛姐姐如此通透敏感,又岂会察觉不出他的小心思,决定争的是他,但一步踏出去了,后面的路他却不知该怎么走,遍地都是荆棘,四周潜伏着想把他一口吞掉的豺狼虎豹。
许多人对他抱有期待,无条件支持着他,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也退不得,可一想到险象环生的将来,他就有些……发怵。
人在忐忑不安的时候,总会忍不住退缩,所以辛姐姐说,身后是万丈悬崖,掉下去,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
面对未知的以后,总是无法坚定自己的选择,所以辛姐姐带他来了这里,见到了不一样的军营,不一样的小士兵,这才有了方才那番话。
十皇子深吸一口气,小手隐隐握拳,路是自己选的,有何资格轻言放弃!
“辛姐姐,谢谢你。”
辛桃莞尔一笑,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刚好,下面的训练已经结束了,其他人做了做恢复活动,有了力气之后,便排成一队离开了,眼睛都没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斜一下。
穆宁带着江牧舟迎面而来,按照规矩行了礼,等周围没了其他人,江牧舟才脱了力,仰面躺了下来,抬手盖住了自己半张脸,胸口上下剧烈起伏。
苏湘仪心疼的不行,蹲在他身边,恶狠狠的瞪了穆宁一眼:对个小孩子这么狠,真不愧是当过土匪的人!
穆宁轻飘飘回视:在我这,人人平等,不存在特例,不满意的话,可以把人带回去。
二人也不是第一次眼神较量了,除了十皇子有些手足无措,江白祉饶有兴趣之外,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左右也不会真的打起来。
辛桃轻咳,揽着十皇子的肩介绍道:“这是穆宁,行水身边的副将。”
穆宁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不屑一顾,利落又恭敬的行了个武将礼,“属下穆宁,见过十殿下。”
十皇子赶紧将人扶起,仰头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很是仰慕的看着他,在帷帽的遮掩下,旁人并没有欣赏的机会。
原本气氛很好,十皇子本身十分崇拜武将,真正有本事之人,更能入他的眼,满腹都是好奇,正想着从哪说起呢,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穆副将看着有些眼熟。”江白祉斜靠在一旁的树上,笑眯眯的说道:“或许,江某该称呼一声,穆三爷。”
穆宁危险的眯起双眸,他的印象中并没有此人的影子,毕竟,这般令人讨厌的家伙,向来是靠近不了他的。
“从方才起,我就对阁下的身份有些好奇。”宋行水侧身而立,冷眼扫视着江白祉,“军营不留身份不明之人,阁下是想自己离开,还是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江白祉轻啧,手轻轻拍了几下,摇头感叹道:“不愧是一家人,说的话都差不多,在下也是出于好奇之心,并无恶意,更何况,在下也未冒犯,宋少将军的反应,未免有些过激了。”
意味深长的将宋行水上下打量了一遍,末了,停留在他黑沉的脸上,继续道:“真要说起来,在下也好似在哪见过宋少将军,您是从南边来的,可曾去过西域?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山好水好景也好,就是人不怎么样,脾气性格太暴戾,压都压不住,同宋少将军像极了。”
宋行水手一紧,握紧了腰间的剑,似笑非笑道:“对于不值一提的人,哪怕见过也不屑一记,你,算个什么东西?”
江白祉闻言,突然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郑重其事的行了个礼,“在下江白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