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的掌握程度比银针困难的多,再加上朱默凡死不配合,本就没多少力气的辛桃累的气喘吁吁,都没能找准穴位,她深吸一口气,把消完毒的金针放回去,坐到桌边看着轮椅上似笑非笑的少年。
偌大的房间就他们两个,未免施针过程中发生意外,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候着,却没想到最大的意外是朱默凡。
“真要一心求死,昨夜就该偷偷溜出府,又何必等到现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揉着眉心,被这别扭的小孩折磨的头疼的厉害,不愧是朱家的子孙,他爹折磨她的夫君,他来折磨她。
“没人求着你来救我,是你自己上赶着找上门的。”
接连在她嘴皮子底下吃了瘪的朱默凡总算扳回了一局,脸上露出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神情,虽说只是一晃而过,还是被辛桃精准的捕捉到了,她无奈摇头,懒得跟他幼稚的行为计较,扬声喊了穆宁进来。
鉴于江少禹不靠谱的时候实在太多,行水毫不犹豫把他带回了军营,留下了看似稳重的穆宁。
指着笑的得意的朱默凡,辛桃道:“把人抱到床上,点了他的穴位,不要让他乱动。”
穆宁没有多余的废话,依她所言照做,面对辛桃,朱默凡纵是再没用也能打上几局太极,在穆宁面前,他却是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被拎着后衣领腾空而起,动作极其羞耻,以何种姿势躺在床上,都不是他能决定的,完全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
朱默凡咬紧牙,身上几个地方猛地一疼,瞬间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唯一还能动的只有脑袋。
他恨恨说了四个字,“卑鄙,小人!”
辛桃重新戴好手套站到床边,笑道:“承蒙夸赞,就冲你这句话,我不当次小人反而有点对不住你了。”
转而看向穆宁,“你先出去吧,守好各个出入口,不要让人闯了进来。”
穆宁点头,径直转身离开。
眼下,朱默凡就好像砧板上的鱼肉,辛桃便是手拿大刀准备砍肉的屠夫,笑与不笑都显的面目狰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感觉,显得他更加无用了。
辛桃贡献出了自己的帕子,上面的图案还是她自己绣的,就这么沾上了陌生人的口水,实在是有些糟蹋了。
是不是传出的闷哼声让外面等着的朱家人度日如年,朱夫人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又红又肿,紧靠在贴身丫鬟身上,又一声隐忍的闷哼传来,她手中的帕子猛的断成了两半。
越到后来,传出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了,响起辛桃说的那句话,“大不了就是昏过去”,朱夫人猛的站起来就要冲进去,在门口被苏湘仪拦下,她笑盈盈的张开手臂。
“朱夫人,还请留步,诊治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任何人不得进去,这是桃子亲口吩咐的,您不要为难我。”
朱夫人吸吸鼻子,眼泪不停,“我就看一眼,绝不出声,求求你了苏姑娘,凡儿有声音还好,如今声音都没了,让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苏湘仪淡漠的摇摇头,不作退让,朱夫人心力交瘁的被丫鬟扶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紧闭的房门才打开,封闭了太久,扑面而来的气息实在有些不好闻,辛桃站在廊下重重吐出一口气,扯了扯湿透的衣服,贴在头上的发丝,很是嫌弃。
“宋夫人,我儿他……怎么样了?”
辛桃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转而问道:“方子上的药材可都买回来了?”
“是,已经按您的吩咐买回来了,一样不差。”
辛桃按了按酸疼的脖颈,环视一圈,目光落到隔壁房间,开口道:“此处可是用来沐浴的?”
众人疑惑,不是治病吗?怎的突然说起沐浴了?
负责伺候朱默凡的丫鬟愣愣的回道:“原本是的,但公子平常沐浴都是在自己房间,比较方便。”
辛桃点头,“烧热水,把浴桶填,满,把买好的药材拿来给我。”
她这才看向焦急万分的朱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您的身量同我差不多,不知可否借您身衣服穿?”
朱夫人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让人很快取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沐浴的人是她的时候,她却转身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再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然变了个模样,长发随意束起,长至腰间。
朱夫人的衣服看似没什么特别,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可穿在她身上,仍旧显出了不同的气质,就好似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纯真又不失端庄大气,隐隐还带着股英气。
“衣服待我回府洗干净,再给您送回来。”
朱夫人摇头,“这衣服从做了,我就没怎么穿过,并不是很合身,宋夫人本身模样出挑,穿在你身上,比我好看的多,便当做你救治我儿的回报之一了。”
辛桃挑眉,并没有跟她客气,一来她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二来这衣服穿在身上确实舒服又不贴身,挺合她心意的。
水烧好了,药材也取来了,辛桃分门别类的功夫,先前疼晕过去的朱默凡悠悠转醒,方才扎针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只是穴位未解,他动弹不得,转过头就见床边站了个黑衣大汉,还不等开口说话呢,就又被拎起来了。
几个房间是相通的,穆宁拎着他从里面穿过,进了隔壁房间,辛桃头也不回的将分出来的药材撒入水中,说道。
“扔进去吧。”
言罢,退了出去,“把他的穴位解开,免的等会呛到了还动弹不得。
朱默凡看着浴桶中散发着浓重药味的,黑乎乎的水,眉头渐渐拧起,要说这个女人真有治病的本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可又是扎针又是药浴的,怎么看也不像装模作样。
还不等他想通呢,就被扔进了浴桶,腿没有力气,只能靠胳膊支撑着不往下滑,呛了一口水,刺鼻的味道迅速在口中弥漫,比他之前喝过的任何药都需要难闻,难喝。
现在,他更愿相信这女人是来害他的了。
神智尚未完全恢复清醒,神情突然扭曲了起来,紧接着一声难以抑制的尖叫脱口而出,恨不得掀动整个天花板。
痛!钻心蚀骨的痛!朱默凡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炼狱,周遭的任何东西对他而言都是无物,他的脑海中仅剩的,只有无限放大的一个字,痛!
这肯定是那个疯子女人报复他的手段!这哪里是在治他的病,分明是要他的命!
疼痛如热浪般灼烧着他,他再次尖叫出声,而站在浴桶边的穆宁和外间听着的辛桃具是一脸漠然,纵使外面的人喊破了喉咙,也是进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