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着素时在闺中待嫁，苏九儿身边一时没有了一个贴心的人儿，便使唤了凝露和朝露两人，做苏九儿的贴身丫鬟。
凝露活泼，朝露沉稳，二人倒是恰好中和了。
不过这赏是赏，罚是罚。
这清欢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其中当差的每一个丫鬟小厮按说都逃不开责任。
虽说这件事情，他们并不知情。
但是陆尘霄还是罚了他们一月的俸禄。
这责罚虽轻，但是还是在告知众人，以后做事，应该再小心谨慎些。
而所有被罚了的清欢院的下人们，不仅没有半分怨言，还感念着陆尘霄的情谊。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本就战战兢兢了。
那天，陆尘霄发了那么大的火气。
他们已然觉得，陆尘霄没有将他们赶出府去，就已经是非常大的恩德了。
而今日好巧不巧，这朝露出门采买去了，而陪着苏九儿去大牢的，自然也就只能是苏九儿身边的凝露跟着去了。
很快，二人便到了大牢。
大牢常年修建在地下，尽管前面的衙役打着火，周围的墙壁上也都有昏暗的烛光，但是整个向下走的楼梯，还是显得晦涩不明。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发潮发霉的味道。
被照亮的半个墙角，长着绿油油的苔藓，剩下黑暗的地方，却不知道长着一些什么东西。
凝露一进来，便面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将手帕紧紧地捂在口鼻上，生怕吸进去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
周围，老鼠的声音吱吱叫的纷乱，但是却看不见在哪，让人听着十分的发瘆。
关在牢笼里面的犯人看见了衙役来，没有像凝露想的一样凶神恶煞地奔过来，冲着他们张牙舞爪。
反而只是冷着眼看一眼，随后便又继续低头发着自己的呆。
还有一些，也就只会低声笑两句，调笑道：“这又哪个贵人来看自己的三门穷亲戚？真是稀罕。”
“住口，老实点！”
衙役的声音十分凶悍利落，犯人们却也没有被吓到，只是微微哼笑了一声，撇了一下嘴，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再往前走几步，便是苏俏的牢房了。
其实说实话，苏九儿自己觉着，这牢房里面的布局，比着之前那几个，算是好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是干净整洁的。
苏俏浑身上下也没有半点伤口和痕迹，看起来也没有被严加审讯过。
其他的罪犯，大多都是十几二十个关在一起。
只有苏俏，一个人住一个牢房，倒是有几分情景。
很明显，这些都是陆尘霄特意打点过得结果。
或许他是认准了苏九儿心软，不肯看着自己的姐妹受苦。
又或许，他是怕苏俏急了，会咬人。
苏九儿看着背对着她的妹妹，嘴唇微微张了张，最后却还是眼神冷漠地说了一句：“苏俏。”
对，是苏俏，不是妹妹了。
自从苏俏想方设法害自己性命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是姐妹了。
苏俏有些恍然地转过身，看见是苏九儿，虽然距离很远，但还是狠狠地对着苏九儿啐了一口唾沫，说道：“没死啊！”
“托你的福。”
苏九儿的声音冰冷。
但是她其实也没有想着和苏俏过多言语，于是随后说道：“你母亲这两日听说在别新苑是日日哭。”
“方才别新苑有人传话给我，说是你母亲想要让父亲给我求情，父亲不允，还把你母亲打了。”
这句话自然是有隐瞒的部分，苏九儿没有说，是她母亲动的手。
但是很显然，苏俏有些急了。
她双腿跪着爬向苏九儿，双眼通红，双手把着铁栏杆，声音狠厉而担忧地说道：“我母亲现在怎么了？”
其实刚刚苏九儿说的很清楚了，只是苏俏自己不敢相信罢了。
她不敢相信，一向那么宠爱自己母亲的父亲，竟然对着自己的母亲大打出手。
于是她跌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她便如同是发了疯一样，整个人疯狂的朝着苏九儿袭来，声音暴躁的说道：“都是你！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父亲母亲那么相爱，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所以才让他们不睦！”
但是苏九儿此时也不是人人拿捏的。
她原先对于三人的态度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交集，只希望安抚两日便让他们走。
可是却没有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苏九儿也意识到，或许有些时候，仁慈是对自己的另一种残忍。
于是她隔着铁栅栏，狠狠地捏住苏俏的下巴，不想再从她的嘴中听见半句颠倒是非黑白的话语。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俏，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听着，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要执意害我性命，如今事情绝不会到这种地步！”
“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我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我亲妹妹想要用尽心机要将我毒死的下场。”
“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九儿双眼又是失望又是痛心和愤怒，她看着苏俏的双眼，似乎拼命地想要从中看出一星半点什么痕迹来。
但是没有。
苏俏只是拼了命地想要将自己的下巴，从苏九儿的手中挣脱开来。
她整个人的面容绞在一起，看着十分的狰狞，带着铁链的双手想要努力地将苏九儿的手掰开。
可无奈这苏九儿的手力极大，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也难怪，这么多年苏九儿在苏府的时候都是干惯了粗活，到了店铺，什么事情也都是亲力亲为。
而苏俏每日在苏府之中琴棋书画好不惬意。
论起力气，她不可能是苏九儿的对手。
苏九儿又用了用力，狠狠地将苏俏的下巴掰正，声音颤抖道：“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你却从来都不满足。”
“但凡是到了现在，你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么？”
其实不用苏俏用言语回应，光是她眼神之中的那愤怒地光影，就已经说明了一切。